拿上咖啡转身时,与人相撞,对方的冰咖啡洒了她一身。
薄软的上衣面料变得透明,湿哒哒地贴在胸口,勾出胸衣的边缘,透出她胸口的粉。
“抱歉抱歉。”
那人不知是故意还是转不过来弯,嘴上说着诚恳的对不起,抽了纸巾却是直接往白绮星的心口压去。
而后那人的手被重重打落。
宽大的烟灰色西装罩上来,披在白绮星瑟缩的肩膀。闻迟默双手成拳,仅以手腕扶着白绮星的肩,将她转身过去,又挡到她身前。
“去坐着。”他对她说。
她裹紧了他的西装。
一件陈旧的浅灰色西装,是DV好几年前为每位员工定制的工服。她抬指撩起别在西装领口的工牌——信息技术部,闻迟默。
一张很凶的脸,没有表情。
白绮星却看得莫名想笑,好似看到闻迟默不情不愿坐在那拍员工照的模样。
闻迟默买了两杯咖啡,热的给了她,又把商家的纸巾盒一整个拿来放在了她面前。
做这些的时候,他视线始终未抬。
“……”白绮星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托着腮帮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叠纸巾。
这人,真有意思。脸上冷得要命,教人退避三尺,实则……
根本就没那么冷。
白绮星让助理送来披肩,将西装还回去,“谢谢你替我解围。”
直到她将西装递到闻迟默的面前,那人才堪堪抬头。
他没听见,于是她重复。
闻迟默的眼神落在她的唇上,待她说完漠然一点头,拿上自己的西装离开。
白绮星意识到,他并非躲在这里偷懒小憩,而是在等她真正脱离困局。
擦肩时,她看见他耳朵里塞着的助听器。
她怔怔,又垂眸而笑。她这次参与的课题,正与残障人士有关。
她想,这大约算得上是缘分。
当时的她并非对闻迟默心动,而仅是感激。不过也确实是她来了兴致,问父亲要了个实习职位,混进技术部,要闻迟默做她的带教。
她将闻迟默当作一项研究课题,会刻意冒犯,偶尔故意将话题绕道他的残疾上,又或者问他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例如——
“你这样的情况找工作难吗?”
“你这么不好沟通,平时是怎么和同事们相处的?”
“你不喜欢说话,那万一项目上一定要你去做演示呢?”
“我特别好奇,助听器里听到的声音到底是什么样的?”
闻迟默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一整天说不了几个字。
但她发现只要能顶住他凶了吧唧的眼神,再往前一步,就能很轻易地打破闻迟默构筑的冷漠表象。
她频频出错,他作为带教替她担责。
他从无怨言,也不会真的扔下她不管,而是陪她加班,教她完成。
虽然大部分的时候,这人严厉得没有半分人情味可言,另人讨厌。
她想过,自己对闻迟默的喜欢可能源自于雏鸟情节。
闻迟默却说,“你并非喜欢我。你不过是好奇。”
因为在她千金小姐的世界里,不会出现他这样的人。
是啊,她身边的人对她总是小心翼翼,没有人不将她捧在手心。
她也必须知书达礼,端庄优雅,不能给父亲丢脸。
唯有在闻迟默这里,她的喜怒哀乐被真实的放大,仅仅作为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活着。
被骂了可以哭,活太多了可以抱怨,每天最愁的是午饭吃什么和晚上为什么要加班。最盼望的是假期到来。
而最喜欢的,是在只剩他们俩个的时候,看着闻迟默工位上的灯光,使坏地想等下要去问个什么样的问题,才能让那人开口跟她说话。
如今成长,站在名利场中,她越发怀念当初那段实习生涯。
那么单纯又遥远地望着一个人。
像摘下一颗星。
所以时间久了,她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喜欢闻迟默,还是喜欢当时的无忧时光。
咖啡苦涩如喉,白绮星收回思绪,给闻迟默发去消息。
白绮星:让你受委屈了。
闻迟默公式化地回复:工作而已。
可他们心知肚明,这次是她的父亲要将人“流放”。
她的喜欢给了闻迟默加持,也给他带去更多枷锁。
但他每次拒绝她的理由,不外乎自己的原因,从不曾拿他的困境来说。
既残忍又温柔。
白绮星没有再回,她将手机收回包里,推开叮铃作响的玻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