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下搅清影,逢露初绽开。既见倾城色,怎能不断肠。”
傅玉书提醒:“沈大郎,虽然我不会作什么诗,也知道这清影指的是月色。人家题目是‘曙色’,你赶紧改改。”
“要不就改成‘殊影’?‘昭影’?‘丽影’?洛娘子美得艳丽张扬,殊、昭、丽三字,完全当得。”
沈妄川送他一句:“俗不可耐。”
他起身,不等结果便离开。
傅玉书左右犹豫,最后还是追上沈妄川,问他:“不等了?”
“你不是说了不贴题,又怎会有结果。”
再者。
他所写并非今朝,而是昔年月夜。
沈妄川接过书童递来的手炉,往松林小径走去。
*
雅舍中。
阿浮三人已将事情办好回来。
见洛怀珠脸上斑驳,阿浮吓了一跳:“怀珠阿姊,谁欺负你了!”
洛怀珠摇头,擦走脸上胭脂:“没人欺负我,只是意外而已。你过来替我重新梳妆。”
阿浮放下手中木箱,跑去净手拿胭脂,神色却依旧担忧。
洛怀珠只得问她:“水和食物,还有领书的票子,可都发给外面那群书生了?”
“发了。”阿浮替她先擦净残妆,“外头的书生都说,我们先生和怀珠阿姊真是菩萨心肠,知道体恤他们这些平头百姓。”
胭脂落在温热水盆中,浮起一层腻子。
褪去厚重胭脂,镜中人容貌丝毫无损,反倒多了几分天然雕饰的美。
洛怀珠只是笑了笑:“既明与圣上御笔亲书匾额那书铺掌柜,谈得如何了?”
站在门外的既明,提声回话:“掌柜已答应,印书的一应用度,皆由他们所出,我们只管将书稿拿去,让书生们半月后去取便好。”
洛怀珠扶了扶鬓边要坠下的金钗:“此事,既明办得好,让舅舅赏你。”
齐光委屈了,憋着嘴巴卖惨:“我和阿浮难道办得不好吗?娘子怎么能只夸既明这家伙。”
“你们十二人,各司其职,都办得极好。”洛怀珠瞥了一眼窗牖外窝在竹榻上的即墨兰,“让舅舅都赏。”
即墨兰背对房门,佯装不满:“欸,这话不对。我们可都是替你办事儿,要赏,是不是我也得要一份才合理。”
“行行行。”洛怀珠闭上眼睛,让阿浮扑粉,“等我在京城开间铺子,赚了钱,就给你们按功劳分。”
齐光呼喊:“娘子阔绰!”
即墨兰呷了一口热茶,啧啧叹道:“瞧瞧你们娘子这笼络人心的手段,一分钱还没出,就赢了人心。我看我这家主的地位,迟早得易主。”
“既然如此。”洛怀珠伸出手,在窗牖上敲了敲,手指顽皮地弹跳几下,“要不舅舅现在就把家主令牌传我得了,在家安安心心当太爷。”
即墨兰摸了摸自己还算光滑的脸,皱起眉头:“罢了。我还年轻貌美,不想当太爷。”
听得此言,门里门外,一群人都在偷偷笑。
即墨兰和洛怀珠憋了一下,没憋住,也忍不住笑起来。
畅快的笑声,一路排上云霄。
第11章 如梦令
洛怀珠重新梳好妆,便要移步出去。
即墨兰朝她招了招手:“先不忙外头的事,你过来瞧瞧这首诗。”
他将沈妄川那首诗,单独拿出来,放到竹榻的案几上。
“你可曾与他有旧?”
洛怀珠坐下,将纸张微转正。
诗上没有提名,然而后两句并非书上名句,她又刚听完不久,不需要推敲,便知道写诗的是谁人。
“不曾。”她也觉得奇怪,“据信报所述,沈妄川虽恣意放纵,一派纨绔子弟所为,风流倒是风流,却并不爱重美色,甚至厌恶女子靠近。二十有余都不曾成亲,也不收通房。”
唯一一桩有关男女情爱的流言蜚语,便是云舒郡主月夜诉衷情,惨遭他冷落。
这样一个人,竟对她投赠牡丹,已是怪事。
云舒郡主失态对她,本该会引起一些人警惕,经沈妄川这么一搅和,流传出去的定然只会是风月事。
对方到底是误会了云舒郡主的失态,还是刻意帮忙呢?
即墨兰食指轻点案几:“那便奇了怪了。莫非,他还真是梁山伯看到祝英台—— 一见钟情?”
“他若是对我另眼相待,那倒是好事。”洛怀珠轻笑一声,“最好是能够开口求娶,将我迎进门。”
若然如此,那她几年前埋下的一步棋,也不算废棋了。
“噗——”即墨兰一口茶喷出去,连咳了好几声。
阿浮赶紧给他拍背,生怕他呛到。
即墨兰摆了摆手,放下茶盏,看向洛怀珠:“你方才说……”
洛怀珠重复一遍:“沈妄川最好主动求娶,迎我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