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时,眼睛盯着林衡双眸。
沈昌瞳孔放大,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仿佛瞧见暗夜生鬼魅一般,藏着几分惊恐。
“洛怀珠你疯了!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林家不是最重亲人感情么,当初林澈之死,就是因为顾念兄弟侄儿性命,才会让圣上逮住机会诛杀,不然林澈那老狐狸早就跑路,带人清君侧了。
林衡笑了,笑得双手撞上沈昌抖动的横刀刀刃上,割了一手细碎伤口,更是笑得老树扑簌,发出沉疴腐朽的哀叫,一声声“吱呀吱呀”。
他却丝毫不放在心上,从胸腔里吼着:“请郡主不必顾及小民,以抓贼子为先!”
他们林家人,不畏艰难生,也不畏殉道死。
见云舒郡主还有犹豫,洛怀珠从她背后的公主府侍卫手中抢来弓箭,瞄准吊在悬崖边上的林衡手中绳索。
“阿衡,事情结束以后,阿姊再给你赔罪。”
伴随着她喊叫声飞出去的还有弓箭破空的回响。
咻——
箭簇从绳子边上擦过,趋势稍钝,割裂半边绳子之后,从林衡手背上滑过,往悬崖坠落。
事情发生不过一呼一吸的功夫,连饱受训练的侍卫都堪堪反应过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静下,看向洛怀珠。
沈昌翻涌的纷杂思绪,脑海中轰轰起了一阵雷鸣,将耳朵炸得嗡嗡响。
他眼眸中似乎还放映着刚才箭矢破空擦出火花的模样,寒星一点红白,自他左侧而过。他还听见绳子断裂的声响,枯树被拉扯着往下坠,不堪重负的惨叫。
“疯了。”他的层层护卫的掩映下,依旧遍体生寒,“她疯了。”
洛怀珠双眼通红,水波漫在眼眶中悬着,神色却冷峻,没有丝毫波动。
她将弓丢回脸色惊愕的侍卫手中,用脚尖勾起放下的横刀,重新握住刀柄,冲入暗卫的包围圈里。
云舒横刀出鞘,紧随其后,以行动代替号令。
沈昌暗卫只剩下一百八十二人,一路上让洛怀珠杀了二十四人,只剩下一百五十八人。云舒带侍卫一百,刘指挥使带小队三十人,加上他们本身,共一百三十三人。
两方人马都是精锐,不过比起单人作战能力强悍的暗卫,论团队作战依旧是他们这边更强。
不消说,后来即墨兰也带着七人到来,就连沈妄川也不知上哪里弄来一支以银面为首的二十人小队伍。
素来懒成狸奴的即墨兰,手中握着形制奇特的细长剑,穿梭在暗卫之中,竟也有李太白诗中“十步杀一人”的威力,半点儿看不出来那副闲散君子的躯体之下,还藏着这样的能耐。
他爱洁净,杀敌一事上毛病不改。
除去靴底难以避免踩到血污,身上墨绿圆领袍,干净得一滴血不染,也不知他有多灵活的步伐躲闪。
相比之下,阿浮就像一个莽人,抡着南瓜锤直接把人脑袋砸西瓜一样砸烂,没有半点美感可言,还让红白的浆液溅到脸上,将少女白皙娇嫩的脸庞染污。
沈妄川与银面两人提着横刀,一路杀到洛怀珠身侧,给她清出来一条路,对上意图逃跑,却被逼到悬崖一角的沈昌。
看见沈妄川竟也在,沈昌眼角抽动,脸颊抽搐,仿佛被什么勾住脸皮一样,扭曲起来,忒是吓人。
“逆子!我就知道你不堪大用!”
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将自己的亲生父亲逼入绝境。
沈妄川冷笑,与他极其相似的黑沉眼眸里,乌云翻滚,电光闪闪:“逆子?你的儿子,早就被你一把火烧死了,还是我跪在雨中,将他骸骨收敛,埋于荒山。”
轰——
沈昌仿若被雷霆击中,愣在当场,不过片刻,丧子之痛还没有将他卷进去,就被遭人愚弄而不知的恼怒,占到高地,喧嚣呐喊。
他气得颤抖,看向在深渊一侧随山风摇摆的少年,举起手中横刀。
“纵然你敢下狠手,我也不信你林家人,会薄情至此,眼看亲人惨死而无动于衷。”
他大喝一声,朝着林衡腰腹砍去。
刀锋割破空气,发出“唰唰”的鸣响。
利刃薄寒的气息,落在林衡一层薄衣之后的皮肤上,引得汗毛竖立。
此际,洛怀珠右手拦住暗卫的刀,左手拔下头上伤魂鸟金钗,蓄力朝着沈昌手腕丢去。
噗——叮——
金钗直接将沈昌手腕打穿,横刀落地。
他惊恐拉过暗卫挡在自己身前,将自己密密麻麻挡住,仿佛洛怀珠是什么无孔不入的鬼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