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煞有其事,仿佛是再正直不过的京师老百姓,偶尔得知贼子阴谋,上告办事官员。
云舒听得笑出声:“沈昌肯定想不到,你竟然敢找京兆府支援。”
林家还被打成太子谋反案的反贼,按律会被世人称一句余孽,寻常人遇见这样的事情,躲着官府还来不及,哪里会主动找上去。
“光京兆府还不行。”洛怀珠这边将刀柄拨弄开,云舒便不再阻止,“那群衙役抓一下盗贼可以,但要论在山林之中行军,还得调一下虎贲卫。”
虎贲卫是正规训练过的军士,和衙役还是稍稍有些不同的地方。
云舒把刀拄在另一边:“虎贲卫虽有检巡之责,可京师之中,军巡铺的铺兵都从三卫小兵中遴选,没有什么大事的话,虎贲卫大都呆在营中,守卫城防,又怎会听你所言,去巡逻范围外的离山。”
沈昌之所以把地方定在离山,必定也是思索过这一定。
若不然,异动一生,虎贲卫便前去巡查,他的阴谋诡计,又哪里能够得逞?
再者,虎贲卫调兵之权在枢密院,统兵却在兵部,等两边筹谋好,天已经亮起来,大批人马根本遮掩不住,沈昌还不赶紧跑。
“那你当将帅的话,要遣用别人军队的兵,不想用自己的兵,又该当如何?”
洛怀珠说这话时,身体微微向前倾,杏眸不再弯成上翘的温柔圆弧,而是浅浅拉开,显得人格外气定神闲,胜券在握。
真是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对话。
云舒接过这话,理所当然道:“那便要将落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变成别人身上的事情。”
唯有这样,对方才会着急,主动解决,不需要她们一步步考虑好。
“没错。”洛怀珠将手肘撑到云舒膝盖上,悠然道,“所以,我们只要将离山变成虎贲卫负责范围内,最靠近的那座山就好了。”
如此一来,虎贲卫埋伏在侧,届时不远处发生动乱……
按《大乾律》,虎贲卫遇着不管,一样要罚,而且罚得更惨。
东郊之事,上岁才生,此事若是又来一次,圣上必定怒意更甚,虎贲卫也吃不了兜着走。
只要领兵的将士不是什么胆小如鼠之辈,就不怕对方拧不清。
“敲山震虎。”云舒抱臂,将刀也收进怀里,“你这一招,倒是妙。看来沈昌这一回,也落不着什么好处。”
容她再将计划想几遍,瞧瞧有没有什么疏漏。
不等细想,本就离潘楼不远的公主府,已经到达。
云舒拉着洛怀珠,拽进自己院子。
“三娘初来贵府,不和大长公主还有驸马打声招呼,是不是有些不妥当。”洛怀珠脚步细密,几乎被拉得小跑起来。
“阿父阿娘不在家,你少装。”她将人推进房里,把门关了。
一转头,洛怀珠已经蹭到窗户边,把窗支开,抬头看疏疏枝叶间依稀可辨的明月。云舒大步走过去,把窗也关上,拨弄插销关好。
她抱着手臂斜倚窗边:“怎么,想要从窗户逃?”
“你怎么还是不信我?”洛怀珠走到桌前坐下,掏出被撕掉一个边角的纸条,摆在桌上,“着下人弄点酒菜送来,我们抓紧把纸条弄了,送去虎贲卫。”
京兆府府尹怕事,好糊弄,纸条自然要用虎贲卫。
她说完,没听到回应,便抬头看她:“作甚,快吩咐啊。”
云舒静静打量她好几眼,耳朵时刻注意着对方的动静,慢慢走向门口,把门扇打开。
门外站着阿浮他们三个人,正犹疑不定,不知该不该跟进房。
她放三人进来,着院中侍女去厨房将酒菜弄来。
洛怀珠表现得相当老实,酒菜送上以后,就沾了一些,轻弹到纸条上,再吹干,部分酒水好巧不巧,落在“离”字和“衡”二字上,墨痕完全洇掉,旁边几个字也受影响,显得十分模糊。
弄好以后,再抓一抓揉一揉,就像从一个酒鬼手中夺来的一样。
“我们在潘楼的事情,必定有人看见,你就不怕有人细查,发现端倪。”云舒看着那破得很像那么一回事儿的纸条,实在很难想对方这些年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洛怀珠不能喝酒,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呷了两口,润润嘴里的油腥。
她咽下嘴里的鸡腿肉,扯下另一只给阿浮吃:“如此便会查到送信的老丈身上,除去纸张有些变化以外,我们可没说半句谎话。”
都还没见着虎贲卫,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