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以安出生那年她妈已经 37 岁了,那几年家里厂子刚起步,爸妈根本顾不上管她,她算是两个姐姐带大的。孟明玮大她十四岁,就像小大人一样照顾她,孟菀青大她四岁,能陪妹妹一起玩闹也能替大姐分忧。即使是最难的时候,她也几乎没有忧愁地长大,后来才知道父母和两个姐姐经历和承担了多少。父亲早逝,母亲已老,两个姐姐囿于时代和社会的局限,也早已不能在人生选择上陪伴和开导她,她只有靠自己。但庆幸的是家庭赋予了她独立的人格和强大而坚定的心态,让她对打好人生的下半场仍然怀有信心和期望。
球球满月那天就陶姝娜和李衣锦去了,同事们问过孟以安为什么不办满月趴,她说,办了满月趴还有百天趴周岁趴二三四五六七岁趴,她可办不过来,他们准备红包也肉疼,索性算了。
陶姝娜很好奇,在摇床旁边一会戳一戳小脸一会捏一捏小脚,还本着严谨求实的学术态度想要验证一个月大的婴儿到底有没有五感,孟以安进来的时候她正在试图让球球品尝巧克力味的冰淇淋,被孟以安制止了。
“……我就试试。”陶姝娜说。
“省省吧你。”孟以安说。看了一眼坐得远远地吃冰淇淋的李衣锦。李衣锦不太想接近这个唧唧歪歪的小东西,只是来送红包和蹭饭的。
“我这段时间忙活小家伙,都没顾得上问你,”孟以安问陶姝娜,“你前阵子不是跟我吐槽过你们大学同学吗?后来怎么样了?”
“啊,”陶姝娜漫不经心地说,“你说那个事啊。”
“不然呢?”孟以安说,“你上次跟我说,我就觉得不能姑息,本来一个班就你一个女生,就容易挑起这样的话题争端,还好你妈心大,这要是李衣锦她妈,立刻御驾亲征把你们学校掀了。”
远处李衣锦敏锐捕捉到关键词,“什么?我妈干什么?”
“没事没事,没说你妈,别害怕。”孟以安连忙说。
“那个事解决了啊,”陶姝娜说,“如我所愿。”
“如你所愿?”
大一第一学年,陶姝娜不仅学分绩点是他们班第一名,得了院里的奖学金,还得了学校的新生奖学金。期末放假前最后一次班会,辅导员表扬祝贺完得了奖学金的同学们之后,正要宣布散会,陶姝娜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说,“各位,还有个节目没演呢。”
大家抬起头看着她。
“上次辅导员老师和同学们盛情邀请我表演节目,我不懂事,驳了大家面子,今天补上。”陶姝娜说,“虽然我之前说的是,想看我跳舞得学分绩点超过我才行,但我后来想了想,这样太难为各位了,给各位赔个不是。”
陶姝娜起身走到讲台前,给大家鞠了一躬,然后站到教室门口,活动活动脖子和手脚关节。
“上次同学们非常团结友爱,争相保护我这个全班唯一的女生,感激不尽。今天,到了我回报大家的时候了。”
第五章 单挑(3)
大学四年,陶姝娜成了他们班的镇班之宝,不是男同学口中“掉进男人堆里”的那种宝,而是贴在门上赛过钟馗能辟邪除灾镇妖降魔的宝。那天的事情后来被奔走相告口耳相传,发酵出好多个版本,有人说她单挑全班男生一次都没落下风,导致二十九个人里十个手腕脱臼两个肌肉拉伤剩下的都成了被偷桃的猴子,还有人说她一女当关万夫莫开打得没人出得了那个教室门,造成全班心理阴影大学四年再也不在那个教室开班会,等到她保了研读了博士,都还偶尔从学弟学妹那里听到自己的传说,并莫名其妙地成为学校跆拳道爱好者协会的荣誉会员。从那以后她也多了许多称号,什么海淀周芷若,陶春丽,古墓派第八十几代传人,等等。陶姝娜也不辟谣,也不澄清,当有好奇的同学偷偷来问她到底是跆拳道几带几段,她就云淡风轻地说,几段不过是虚名,打架的时候不吃亏对我来说才重要。 “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最终手段,”那天临走的时候陶姝娜说,“我只是提醒你们看见问题而已。下一次当你们物化,歧视,带着主观臆断的偏见去故作幽默地嘲笑和评价女性的时候,希望你们想起今天,也希望你们记住,不仅仅是女性,任何一个弱势群体,为了平等,为了争取应得的权益,为了将来有一天同类不再被歧视,都可以做出强势的事来,比如我。” 当然,她也并没能蝉联每一年的一等奖学金,毕竟那是一个半数是各省高考状元的班级,不过确实是得到了同班同学们至少表面上的尊重,再也没有人敢开她的玩笑。大三换了新的辅导员,开联欢会征集节目的时候,他看到陶姝娜是班里唯一一个女生,就顺口问了一句她会不会唱歌跳舞,陶姝娜还没回答,全班男生异口同声:“不会!!!”整齐划一的声音中透着团结一心的坚定和劫后余生的侥幸。 “听着像是咱们家孩子能干出来的事,”孟以安笑着对陶姝娜说。“先讲清道理还是先打到服气,有时候还真没法根据社会阶层和知识水平来预判。” 陶姝娜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球球的小手,“你说,球球将来会什么样?希望她不要遇到需要单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