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惜珩跌坐在地,她靠在梁柱上,有些疯痴般地吟着,“幽风寒霜月半弦,人影消瘦靓妆敛,黄金殿前思无言,细语凝脂摇花钿……”
风越来越大,呼啸着不见停歇,天边隐隐地闪了闪,随之传来几道惊雷响彻在宫苑上空。未几,大雨倾盆泻下,扑打着砸在瓦檐上,溅湿了长长的廊。
“系我一生牵肠泪,血污沾身盼相见。”她失魂地念着,忽地顿住,对着面前的虚无轻轻喊道:“怀玉。”
秦惜珩借着天雷闪出的光影看着自己这双干净无暇的手,喃喃自语道:“我手上也沾血了,洗不干净了。若要永坠阎罗,我们也挨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了。”
第152章 外嫁
风雨飘摇一夜而过,次日晨起,东面又是一贯的旭日高升。
秦潇打破了一早的宁静,踏入蘅筵宫时就见秦惜珩似个无事人一样,静静地撑着头靠在贵妃榻上看书。
“你干了什么?”秦潇简直不敢相信宫人们一早来的传话,“你杀了谷怀璧?”
“嗯。”秦惜珩看了他一眼,继续看书,“杀便杀了,皇帝哥哥这么兴师动众地来,是要找我问罪?”
区区一个谷怀璧,对于秦潇而言的确是没什么损失,但让他震惊的是秦惜珩的胆量。
秦潇看了她半晌,才又道:“阿珩,你让朕觉得好陌生。”
“皇帝哥哥一早就来,问的就是这件事?”秦惜珩放下书,从贵妃榻上起来,“新仇旧恨,一起算了个彻底,如此,我也能安心地去往鞑合了。”
说到这个,秦潇忍不住警告她,“你这一路上最好老实点,别想着半路逃跑。”
秦惜珩道:“我只有一双腿,如何跑得过一群马一群人?”
“你最好是这样。”秦潇没空与她在这里继续啰嗦,袖子一甩便走。秦惜珩失神般地站了一会儿,心脏忽然跳得很快。
她确实得想法子如何半路而逃。
未过多时,宫人对她通传道:“公主,鞑合的茉那公主来了,想见见公主。”
秦惜珩讶然一刹,道:“请她进来吧。”
茉那入了殿,秦惜珩对她笑笑,“稀客。”
“我听说,你亲手杀了一个负心汉。”茉那看着她,眼有钦色,“我很佩服你,你活得像我想象中的样子。”
秦惜珩自讽自笑,“我跟个阶下囚一样被锁在这里,能活出什么模样?”
茉那浅叹一声气,忽然道歉:“对不起。”
秦惜珩问:“你对我说什么对不起?”
茉那道:“那次在清荷园的跑马场上,是我惊了秦澈的马。”
秦惜珩愣住,便问她:“你为什么要惊阿澈的马?”
茉那道:“我针对的并不是他,而是选了那匹马的人刚巧是他。”
秦惜珩微微蹙眉,“那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只是不想和亲而已。”茉那抿着唇,笑出了几分苦意,“我知道我的国族并不强大,而依附于大楚,对于我的国族而言是最好的选择。这样的道理我不是不懂,但我就是会想,为什么一定是我?难道牺牲我一个人,真的能换来永恒不变的盟约吗?我不相信。”
“还在鞑合时,我就不止一次地反抗过,可是我的抗争在哥哥的眼里只是无谓的小打小闹,我知道我拗不过任何人,只能屈从地答应。这一路过来,我都在想,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避免这一切。”
秦惜珩问:“你惊了阿澈的马能改变什么?”
茉那道:“我挑马时,故意在那一匹上停留了很久,后来再惊那匹马,是想制造一个假象。我要让人觉得,这一切是有人刻意要害我。而我,差一点就上了那匹马。”
秦惜珩的心随之一沉。
“我还没与你哥哥成亲,就有人公然要杀我,你说这门联姻,真的还能进行下去吗?”茉那看着秦惜珩这副紧张的样子,反而轻轻一笑,“你是不是想说,我不懂分寸,将两国国事视为儿戏?”
秦惜珩闭口不答,茉那又道:“两国如果能长久地和谐,那么即便只是互通商路互遣学者,又有何不可?反之,两国如果早有提防和芥蒂,又岂是我一个和亲的公主就能淡化一切的?他们总觉得,和亲的公主肩负了巨大的使命,可我只是一个女子,又能做什么呢?生杀大权从来都不在我的手里,两国若是开战,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茉那顿了顿,再次开口:“我有一位老师,他是大楚人。他曾对我讲过,往史总爱将亡国归咎在红颜祸水上,可实际上,红颜从来就没有错,只是兴亡衰败总要有个名头来承担,所以自然而然,也就有了这四个字。阿珩,我能叫你阿珩吗?”
秦惜珩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