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邦友抱着程新禾的尸首坐在雪地里,浑身上下已经冻得僵硬起来。
杀手们收拾干净其他尸体,无声无响地消失在了雪中。解同合搓搓手,对林邦友道:“林公子,鄙人方才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林邦友许是冻得太厉害了,连反应都迟缓了许多,好半晌之后才说道:“只要我指认禾哥,你们真的能放过我爹娘和我二姐?”
解同合道:“林孺人正受太子垂眷,东宫更是只有她一个妾妃,她如今还怀着皇孙,太子宝贝她都来不及,又怎会忍心伤害?这么爱屋及乌地一来,你们一家自然能无事。”
林邦友问:“那我大姐呢?还有我外甥小攸呢?”
解同合“啧啧”两声,道:“要怪只能怪他们的命不好。不过,两个换四个,林公子,这已经是赚了。”
林邦友摸着程新禾已经冰冷的手背,不得已说道:“你们得说话算话。”
解同合道:“林公子放心,宁相说话一贯作数。林孺人这一胎可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若是个儿子,指不定就是未来的储君。你见过哪个储君的母舅家里都是戴罪之人的?”
林邦友嘴边呼出一口白气,妥协地点头,“好。”
郭浩与柯约天黑才赶到朔方大营,可程新禾自出营之后便再没有回来。
柯约越想越慌,转头就问郭浩,“郭帅,你说王爷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郭浩静静心,道:“会不会在半路上遇到了柔然兵?”
柯约问道:“那咱们现在只能等吗?要不要派人往雪莲谷的方向去寻?”
这话倒是提醒了郭浩,他点头,“对,得去寻。”
程新禾离开之前,嘱咐了参将聂传看守大营。聂传闻听程新禾迟迟未归,二话不说就主动请缨带人去寻。
入夜的火把亮若天上繁星,北境在这一夜骚动而起,喧沸如水入热油,炸响着往外蔓延。
楚帝闭锁在海晏殿内半日没有言语外传,更是将殿门大闭。前来递送奏折的内宦不敢入内,求助地看着宋仲孝。
宋仲孝心中叹气,对他道:“给我吧。”
内宦如释重负,将手中这厚厚一叠奏折赶紧递了过去,忙不迭地退后好几步。
宋仲孝将殿门开了一条缝,进去之后就见楚帝抱膝坐在榻上,出神地不知在想什么。
“圣上。”宋仲孝小声叫了一下,楚帝看他一眼,说道:“你说,他现在是不是已经过了槐岭?”
宋仲孝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放下奏折后走了过去,道:“圣上何苦这样为难自己,您明明知道三公子不会听之任之。臣就怕他不愿屈服,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
楚帝笑了笑,“朕当然知道他会回来,但朕只需要这么一点时间就够了。阿霁他啊,认定了的事就一定要杠到底,太倔了。”
他说完,瞥了一眼宋仲孝放下的奏折,“这些都是今天的?”
宋仲孝微微躬身,点头道:“是。”
楚帝不用看也知道这些朝臣请旨的是什么,他叹了声气,说道:“传旨,将燕王暂押宗正寺看管。”
宫中明旨宣读在燕王府时,秦佑无声地闭上了眼。
屈十九将圣旨合上,对他道:“殿下,请吧。”
秦佑拒绝了左右衙卫的靠拢,冷冷道:“本王自己能走。”
“是——”屈十九拉长了嗓音,故意对衙卫们说道:“你们都让开,就让燕王殿下自己走。”
秦佑到底还是皇子亲王,这一趟有小轿候在外边。他昂着头跨过王府大门的门槛,余光看到侧前方站着茉那。
“算我欠你的。”秦佑对她笑笑,“等我。”
茉那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上了小轿,返身便跨了马赶回驿馆。
公策迪听闻她不见踪影,已经急得叫人将整个驿馆翻了好几遍,现在看到她安然无事地回来,一颗心才略有平复,追问道:“你去哪里了?我不是说过不要随便乱走吗?”
茉那道:“哥哥一定要将我嫁给一个要死的人吗?”
公策迪也听说了一些,道:“燕王要是死了,自然还有其他人。你可是鞑合公主,大楚当然要礼待你。”
茉那冷笑,“原来在哥哥眼中,我嫁给谁都无所谓。那么是不是大楚封一条狗做亲王,我也是能嫁的?之前还在王都的时候,你不是这样对我说的。”
事已至此,公策迪没耐性再费心思哄她,当即便将脸一板,说道:“茉那,你是公主,就该为了鞑合的国民而活。”
茉那倔强又问:“所以鞑合世世代代都要用这种法子来活吗?”
公策迪怕她继续说下去会口无遮拦地撒出些大逆不道的话,赶紧道:“别胡闹,哥哥答应你,先在大楚这么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