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的夜风已经不再寒凉,吹在身上倒有种难得的怡然舒适。风里掺杂了一股淡淡的花香气息,秦惜珩迎着这味道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那边的桃花在月下开得极好,反射着的光芒格外显眼。
“之前没注意,这花竟然已经开了。”她往花树下走,赵瑾也提着灯笼跟上去。
花树排布成林,每一株的枝杈上都生着密密簇拥在一起的粉色花朵。秦惜珩抬手摘了最低的一根花枝,这一刻忽然记起上一次在谷府的梅园,赵瑾要送她的那根梅枝。
“问你一件事,你要说实话。”秦惜珩道。
赵瑾问:“什么事?”
秦惜珩道:“我的脾气真的让人难以接受吗?”
赵瑾迟疑一瞬,秦惜珩又道:“别说假话搪塞我,我想听真话。”
“分人。”赵瑾道,“真心爱慕公主的人,自然是什么都能接受的。”
秦惜珩轻轻一笑,“这话说了等同没说,让你别搪塞我。”
赵瑾为难笑道:“那就请公主别为难臣。”
秦惜珩看着她,嘴边的笑已经淡了,“你这句话就已经给了我回答。”
赵瑾垂下眼,听到她叹了口气,然后说:“走吧。”
两人踩着月光往清漪院走,一路都是无话,至院门口时,赵瑾将食盒递过去,这才再次开口,“公主早些休息,臣走了。”
她脚下才要转步,手腕却被秦惜珩拉住,“等等。”
赵瑾问:“公主还有什么事吗?”
秦惜珩解下腰封上垂挂的玉佩放在她掌心,“这个,送你。”
赵瑾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要送自己一块玉,但理智觉得并不能要,推还回去时说道:“公主的玉是极品,臣不能收。”
秦惜珩看着她道:“我说了,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
“无功不受禄,臣……”
“你何来无功之说,若不是有你,我不可能站在这里。”
秦惜珩的眼中透露着郑重和执着,赵瑾看得微微愣住。须臾之后,她低头看向掌心里的这块玉,犹豫之下还是点头,“好,臣先替公主收着。”
玉石掺着几缕天水色的青斑,光洁无暇,迎着月色闪着细微的幽芒。
“还有这个,摘都摘了,扔了怪可惜的。”秦惜珩把方才摘的那根桃花花枝也放在她的掌心,然后合上她的手指,将这两样东西包裹于其中,莞尔道:“给你了就是给你了,不是什么暂收,你好好拿着。”
赵瑾忽然觉得她今夜有些不同寻常,可不及细思,秦惜珩便转身跨入了清漪院。
大门被缓缓地关上,里侧的那道脚步声轻如风沙扫地,不多时,周围一片寂静,只余夜虫嘶鸣。
玉和花枝静静地躺在赵瑾的手心,她展开五指,凝神看了须臾,这一刻忽觉心境大开。
至少在这醉生梦死的富贵温柔乡中,有一个人能真正地体谅她。
月影婆娑,虫鸣阵阵,她回身望了那紧闭的院门一眼,然后将玉收入怀中,握着花枝浅笑离开。
与秦佑开诚布公后,赵瑾深思一宿,次日一早就去了揽芳楼。
她见了沈盏就问:“前日我来的时候,听说竹笙病了?他是真病了,还是你有事外出了?”
沈盏笑道:“少主真是敏锐。”
赵瑾问:“出什么事了?”
“少主先坐。”沈盏给她倒了一杯水,“那日有人声称春闱泄题,这事与范家当年的案子太过相似,属下便去查了查事情的始末。”
这正是赵瑾想不通也急于知晓的事情,她问:“这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名举子找到了吗?”
沈盏道:“人找到了,但已经死了,具体是什么身份,我们的人还在查。”
赵瑾又问:“夜先生对这事怎么看?”
沈盏道:“多半是宁党所为。”
“为何?”赵瑾不解,“朝局如今大半都被他们把控着,他们根本就不需要故技重施,难道崔家有什么人得罪他们了?”
沈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么说,少主已经知道建和十四年的春闱案始末了?”
赵瑾承认,“是。”
她将昨日与秦佑谈话的内容都说了,沈盏听完长长地叹气,“这就是关键所在。”
赵瑾越发不懂,“什么意思?难不成宁相知道燕王一直在伪装作戏?”
“不是燕王。”沈盏摇头,“这次的事情与二十四年前的太像了,少主当年还未出世,所以不知道当时的范家都经历了什么。宁党造了这么一出戏,就是要让少主知晓旧案的全部。燕王也好,旁人也罢,只要这案子再现,当年的明细就一定会落入少主耳中。这就是他们的目的所在。”
“要让我知道?”赵瑾更加想不通,“我当然知道先生一家没落至此源自于当年的春闱案,可即便我知晓了旧案的全部,那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