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在太阳底下并肩而行的身影,在穿过装饰的稀疏竹林后落入来人的眼中,他的脚步似乎停顿片刻,紧接着就越过遮挡视线的景致,见到后面的两个人。
于是我低头就见到前面刚巧过来的应星,抬手与人打招呼。
听闻他前几日就开炉,似乎是已经决定好要锻造的武器。
我为两位性格完全不同的人互相介绍,他们都是天才,虽然走上的道路完全不同,不过没关系,天才总会惺惺相惜的,比如当年的我与镜流。
只是我想的挺不错,身边的两个人却完全不打算配合的样子。
景元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紧接着就要把话题给扯开:“难得闲暇,还赶上我要离开朱明,怎么也得犒劳我一下吧。来之前我就听说了,朱明的西厢里有家很不错的老字号。”
景元在朱明昏天黑地忙着的时间,真是一点没歇着。
外地人大多听闻的都是玄武大街,他倒好,一开口就是西厢里这种老街的名字。
有时候后辈太过活泼也会让人头疼,我点头应下景元的要求,然后与应星道别。
我还记得他以前不太喜欢热闹的地方,冶炼兵器也正是需要聚精会神的时候,还是不要随意打扰为好。
景元赶得很急,就跟身后有凶兽在追一样。他率先走在前面,头都不回就坐上停靠在工造司大门前的星槎。
我还好奇问了一句,他打岔半天,最后笑盈盈说声好奇,一看就是在敷衍我。
于是我就没再问,带着他在西厢里逛了一圈,最后把打包好的小吃尽数塞进他怀里:“回去可以慢慢吃,下回我就没空再陪你过来瞎跑了。”
坐在会议室里沉着冷静的少年,现在站在在闹市里到底露出些许这个年龄该有的表现,也让我想起来前两日他说自己未来想当个巡海游侠时的表情。
说不定这梦想将来真能实现呢。
我转头不再看他,任由周遭的路人与我擦肩而过。
将满载而归的景元给送走,几乎没有清闲的功夫,将军就又指了新活儿过来。
他脸上有藏不住的疲惫,唇角挂着的笑却没放下:“近日还要劳烦卿继续为琐事忧心。”
哪怕不问我都知道,丹鼎司的医士近来出入将军府恐怕相当频繁。
在罗浮使节离开之后,我几乎少有机会踏足工造司的大门,与应星之间本就微薄的关联自然也该断开。
如果他没有在一天深夜找来,敲响我宅邸的大门,前来邀请我试剑的话。
“虽然你已经决绝过,但我还是想要请你试剑。”站在门前的青年发间还落着雾气,他对自己的作品相当自信,“那是举世无双的宝剑,只有真正能将它威力完全发挥出来的剑士才配成为持有者。”
隔着一道门槛,我依旧是原本的态度:“恕我拒绝。”
他依旧不解,还试图说服我:“你是朱明最好的剑士,哪怕现在被琐事绊住脚步,终有一日也会回到那片战场。”
应星就站在那里,怀里抱着一把被包裹严实的剑器,他的右手落在上面,看着我说话时斩钉截铁:“你会需要我锻造的剑器。”
如果我现在合上门,只留给他拒绝的态度,那他一定还会再来。
如果他非要一个原因的话,我现在就能给他:“因为我很快就不再是朱明最好的剑士了。”
他本来还要开口,听到这里突然停住。
虽然听不懂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但他显然听清楚了里面的每个字,并且从中提取出自己所需要的消息。
等他将不解消化,我才继续道:“如果你的剑落在我手里,那它恐怕要就此蒙尘。”
我已经不再是遇到喜欢的剑器就要收藏起来压进箱底的年龄,宝剑理应落在锋芒毕露的持有者手里才搭配。
他似乎愣住了,在半晌后突然恍然大悟,凝聚起光晕的银灰色眼睛像是在发亮。
应星向我提问:“你觉得宝剑会蒙尘吗?”
“为什么要这么问?”这件事他应该再清楚不过了,“你见过我私库里那些剑器,他们大多出自寰宇中声名响亮的大师之手,当年你坐在那里修护剑器,不可能错过盖在上面那层灰尘。”
站在原地的人低头,稍长的发丝遮挡住那双眼睛,他似乎在看被抱在怀里的剑器,开口却表现出不赞同的态度:“可宝剑就是宝剑。哪怕剑身被无数灰尘掩盖,等到被擦干净露出真容那天,也依旧会明亮如新。”
他仿佛不懂得退却。
重新抬头的青年嘴唇张合半晌,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哪怕你不再是朱明的剑首,往后少有踏入战场的机会,那你也依旧是世间少有的……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