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认识贫僧?那倒也寻常,贫僧在这汴梁城里也算是个有名人。”元达和尚笑道。
“杨某总见您在桥上,不曾想您也会在这里。”
“诶,我也不是住在那桥上,这里才是我的住处。”元达和尚摆了摆手,“贫僧浪人一个,无庙收我,我便只能在此落脚,给这福田院帮衬帮衬。”
韩嘉彦不禁回忆起元祐六年时,自己曾在桥上与元达和尚有过一番对话,彼时她还曾试探过元达和尚的双眼是否是真瞎。当时她得出的结论是,不是真瞎,而是垫了糯米纸,但长期如此,对眼睛也有较大危害,恐怕天长日久下来,也不得视物了。
如今两年过去,元达和尚似乎还是那个模样,只是感觉性子没有之前在桥上那般神神叨叨,倒显得和善起来。
“贤伉俪来找窦娘子,这是要□□啊。”元达和尚忽而话锋一转道,“您二位如果要找孕妇,贫僧倒是有个门路。”
“请大师指点!”赵樱泓连忙出声道。
元达和尚一笑,道:“贫僧认识一个姓胡的稳婆,她有一个很私密的院子,专门收留有难言之隐,堕胎又有风险的女子在她那里生产,生下来的孩子多是不要的。这胡稳婆会给这些孩子寻出路,多的是送去给他人家收养了,她只是在其中赚个介人钱。这稳婆人品不错,在民间还有些口碑的。”
“这位胡稳婆在何处?”韩嘉彦问。
“附耳过来。”元达和尚勾了勾手,韩嘉彦凑上前去,就听元达和尚悄声道,“你去景龙门外大街旁的后门桥,桥北向东,拐入第二巷口,第三户人家便是。”
韩嘉彦愕然,景龙门外大街……这地方距离长公主府倒也不算远。没想到她寻寻觅觅这么久,原来家门口就有能解决她们最大困难的地方。
“多谢指点。”韩嘉彦揖手道。
元达和尚微微一笑:“那些孩子中有不少都有皇室血脉,流失在外,岂不可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佛。”
这话听得赵樱泓浑身一凉,韩嘉彦却直接道:“即如此,大师傅您保重,我们走了。”
“走罢,有缘再见。”元达和尚摆了摆手,又解下了腰间的葫芦,继续饮水。
回城的骡车上,赵樱泓面现无奈神色:“元达和尚说胡稳婆接生的孩子大多都有皇室血脉,我就想起了曾听闻宗室在外嫖宿,至妓怀孕产子的传闻,没想到是真的。真是作孽。”
“咱们还去那里吗?”韩嘉彦见她有些排斥,问道。
“去,是赵家宗室造孽,但孩子是无辜的。我能救一个是一个。”赵樱泓坚定道。
“好,在这件事上,我都听你的。你要收养多少个,我都依着你。”韩嘉彦拢住她的肩膀。
“若咱们能有自己的孩子该多好。”赵樱泓窝进她怀抱,“不过比起孩子,你还是最重要。”
韩嘉彦垂首亲吻她的发顶,紧紧拥抱住她。
……
这一日韩嘉彦和赵樱泓自东福田院返回,并未着急亲自去找那胡稳婆,而是先派了翟青和雁秋去打听,避免这是个圈套。而她二人则安静在府中待着,并不出门。
赵樱泓除了每日关心太皇太后病情之外,就是安心“养胎”。回归长公主府的韩嘉彦,除了每日陪着赵樱泓,则是再度扑在了照料师兄浮云子身上。
这么长时间了,浮云子还是并未转醒,希望似乎愈发渺茫了。
不过好在,曹希蕴给了她一线希望。经过大半年的钻研,她已钻研出了一套全新的针灸之法,这法门韩嘉彦看了都觉得看不懂,且十分冒险。她还带去给游素心和秦老大夫看过,甚至写信咨询了远在鄂州的庞安时和巴蜀的唐慎微,奈何大家都认为这针法太过冒险,一个不好,可能会招致脑死。
曹希蕴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搏一搏,与韩嘉彦商议后,二人决定等江西群道入汴梁后,让真正的针灸大家看过再说。
八月十三日,曹希蕴在行针图上勾下最后一笔,将墨迹吹干,叠好收入袖袋。随即她起身,拿起自己的拂尘,出了厢房。
先去看了一眼还躺在榻上不醒来的浮云子,她道了句:
“道长,我师父随着张天师一起来汴梁了,救你的办法我基本研究透彻了,只需再给师父瞧瞧,没有问题,我就给你施针。你再等等,就能醒来了。”
言罢,她与韩嘉彦、赵樱泓打了声招呼,便骑着一匹毛驴独自出了长公主府,往东水门去。她要去迎她的师父——江西阁皂山葛天师。
韩嘉彦也算是龙虎山的半个弟子,按理说也该去迎一迎。但当下局势微妙,她为了避嫌,最终还是留在了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