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嘉彦撩开袍摆,在韩忠彦公房的圈椅里坐下,沉吟了片刻,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也不一一去问了,长兄就从头说起罢,在此过程中,我若有疑问,自会询问。”
“好。”韩忠彦提起一旁碳炉之上的铁壶,为茶壶注水,随后沏了两杯茶,其中一杯放在了韩嘉彦跟前。他自己亦落座,整理思绪,开始讲述。
“嘉祐八年,仁宗大行,父亲他老人家被任命为山陵使,前往巩县,负责修筑仁宗皇帝的永昭陵。大宋祖制,天子七月而葬,生前不修陵,死后只用七个月工期修完陵墓。父亲此去,也就七个月而已,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这把年纪,在工期紧张,每日繁忙的情况之下,竟然还会与一个民间女子生情,将她纳作外室。
“这便是我对你娘亲的第一印象,我认为她是一个攀附权贵的狐媚女子,而父亲他老人家定是糊涂了,不守晚节。可我身为人子,没有资格立场说父亲的不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你娘亲的存在都让我如鲠在喉。
“我很早就知道你娘亲的存在,父亲修陵归来后就告与我知晓了。我也曾远远地看过你们居住的西榆林巷小院,见过当时刚能站稳的你,被你娘亲带着在门前练习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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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数次说服自己,不论如何你都是我六弟,我们血脉相连。不论你娘亲到底是怎么攀附上父亲的,都不重要了,她既然已为韩家开枝散叶,也算是我们家中的一员。”
见韩嘉彦面露不悦神色,韩忠彦转过话头道:
“不提这些。我第一次知晓你娘亲的家世背景,是在父亲病榻前。他已到了弥留之际,嘱托我一定要照顾好你们母子,将你们接入府中。
“他告诉我,你娘亲是杨文广唯一的女儿,因着杨文广四处征战,居无定所,妻子又早逝,家中儿女无人看顾。无奈之下,杨文广将儿子们带在身边,随军锻炼,而将唯一的女儿送到了与杨文广关系甚笃的曹家抚养,陪伴在后来的曹皇后左右。
“曹家乃是开国将门,地位尊崇,杨文广此举也是为了女儿未来的前途。你娘亲自幼才华横溢,文武兼备,一身的本领。奈何是个女子,送她去曹家,一是为了给她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好姐妹,也就是曹后,继续读书习武,锻炼本领;二也是为了未来与曹家联姻做铺垫。
“后来曹氏入宫封后,也将她带入了宫中,她便成为了曹后身侧的大宫女。一直到至和三年,仁宗大病,出了一件大事,后续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最终导致你娘亲被曹后送出宫去避难。
“至和三年正月,仁宗在临朝受文武百官参拜时,忽然手舞足蹈,口出涎水。同日,辽国使者正在紫宸殿拜见仁宗,仁宗语无伦次。文彦博对辽使解释为饮酒过量所致。此后数日,仁宗病情愈益加重,整日大呼‘皇后与张茂则谋大逆’等言语。至二月才逐渐康复,开始处理政事。”
“我知道此事,我以为是仁宗病糊涂了。”韩嘉彦蹙眉道。
“不是,这件事非常隐秘且复杂,我也是后来从你娘亲那里才知道内情。
“当年有歹人潜伏在宫中,每日都在偷偷给仁宗饮食下毒。你知道,帝王饮食,全部都有宫人事先试吃,对方下毒的方式是细水长流,用的毒药也并不是猛烈的毒药,而是慢性毒药,银针试不出来。而且这药针对的还是仁宗的后嗣能力,宫中不是内侍就是女子,也就仁宗一个男子,根本察觉不到。
“天长日久,毒药逐渐蔓延积累到四肢百骸,连太医都查不出来。且仁宗的病并非是独一份,自真宗那一辈开始,就存在这样的病症。不仅会影响到子孙根,还会影响到心脑,遗传给后世子孙。后来的英宗虽非仁宗亲生之子,却也同样患病,疯癫发作时极为骇人;神宗早逝,也有心脑病的缘故。
韩嘉彦感觉到后脊骨冒出一股凉气来。
韩忠彦继续道:“曹后隐约意识到了下毒之事,便遣你娘亲与张茂则暗中查索。且曹后还联系了当时外朝的宰相文彦博,让文彦博配合着在外寻访。于是你娘亲和张茂则便开始秘密与文彦博联络,此事引起了仁宗的注意。当时连续发生了一系列的事,导致仁宗猜忌心起,认为是曹后与张茂则要谋大逆。
“一是宰相文彦博、刘沆、富弼三人借祭祀之事强行要留宿大庆殿,强迫仁宗身边的大内侍——内副都知史志聪配合。
“二是开封府知府王素前来报告说,有京师禁卫揭发禁军都虞候要作乱,文彦博阻止王素进宫上报此事,只是与另外两位宰执商议。刘沆主张逮捕都虞候,文彦博在禁军都指挥使许怀德的担保下,反而把告密的禁卫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