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樱泓扫了一眼名单,只知道约莫有十来个候选人,就没再细看。因为她谁也不认识,谁也不熟悉,根本无从挑选。
倒是赵煦看得极其认真,并且仔细回忆每一位候选人的家庭背景,以期择优。不多时他眸光落在了韩嘉彦的名字上。
韩嘉彦,韩府竟然还有个六郎……这位才俊似是没有听说过呀,在汴京声名不显。一看后面补有一句苏学士举荐,今次要参与登科大比,他了然了,看来应是苏学士看好的秀才。
一提及韩门,他就想起先皇曾为韩琦做御撰“两朝顾命定策元勋”之碑,为相十载、辅佐三朝,为国朝鞠躬尽瘁。欧阳修曾评价韩琦:“临大事,决大议,垂绅正笏,不动声色,措天下于泰山之安,可谓社稷之臣。”
韩门现如今的当家人韩忠彦,他也时常于朝会得见,亦有乃父之风。在朝中稳如泰山,不动声色,每临大事有静气。官家十分喜欢这样的家风,稳重恭谨之人,修身持正、从一而终,对于长姊才能爱护有佳。
思及此,不由得对韩嘉彦起了几分好感。
再观其余人,官家都不大满意。要么是门楣有些低了,要么是年纪有些大了,还有就是虽早有才学名声传出,但亦常出入烟花柳巷,品行私德有亏。
“长姊可有相中之人?”官家先不表态,而是询问了赵樱泓。
“樱泓全凭官家、太皇太后、太后、太妃做主。”赵樱泓垂眸道。
官家沉吟了片刻,这才小心道:“我观韩府六郎似是不错。”
太皇太后道:“确然,这也正是老身看中之人。先帝在时,曾与老身提过,他顾念韩琦功德,欲与为婚姻,当是六郎嘉彦与樱泓最为适配。因此,也早早算过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颇为相合。今次恰逢韩六郎应举,若是能高中,自是添了彩头。”
这话,不论是官家还是赵樱泓都是头一回听闻,原来先帝在时就想要给赵樱泓与韩嘉彦牵线了。
官家心中顿时起念,他素来崇顺先帝,既然长姊与韩六郎的姻缘是先帝的遗愿,他身为人子,当替父完成。
不过赵煦还是想要为长姊最大限度地争取利益,于是道:
“既然韩六郎要应举,若是能入殿试,也许能让长姊屏见于他。太皇太后以为如何?”
太皇太后沉吟,朱太妃刚要开口,向太后就笑道:“官家,内廷不应出前朝。”
后宫与前朝举行殿试的集英殿隔着相当远的距离,这许多年来,除了摄政太后,没有女子出过前朝。哪怕是摄政太后,也只在垂拱、紫宸二殿内朝垂帘,从不曾踏足过集英殿。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这……”赵煦瞥眼去看长姊,就见赵樱泓抿唇轻微地摇头。
他不得不退一步,道:“太后说得是,朕思虑不周。”
太皇太后却忽而话锋一转,道:“樱泓的公主第,已然修出个大概来了。改日有空,亦可先去看看,毕竟是出降以后的长居地,有甚么不满意的地方,尽早提出来。”
温国长公主第是今年四月开始修建的,因着旧城土地紧张,因而是挪了新城之北军头司驻地、龙卫营东壁地带的土地来修建。
官家默然点头,赵樱泓瞧他神色,便知他作何打算。
见弟弟对这位韩六郎如此推重,她似是也起了几分兴趣,想看看这是个何等模样的人了。
……
商议过后,赵樱泓返回自己的寝殿。官家恰好也要回福宁殿,便有一段路与她伴行。少年皇帝看着自己风华绝代的姐姐,一时惆怅不已:
“长姊,朕实在不愿放你出宫。”
赵樱泓笑了:“官家已经长大了,莫要说些孩子气的话。”
“朕心里害怕。”少年皇帝与长姊关系亲厚,无话不谈,“昔年福康公主齐大非偶,夜扣宫门,后癫狂抑郁而终。朕每每想起,都心中惶恐,深怕长姊所托非人。如若可以,朕真不想放长姊出宫。”
“我非是福康公主,官家不必过于忧虑,不论我所托之人如何,我都能过好自己的日子。”赵樱泓平静说道。
“长姊不在,朕只有一人了,连个说些体己话的人都没有了。”
“官家身居皇位,大位孤寒,官家应早些适应才是。”
“不论如何,朕必要为长姊选出最佳的伴侣,定不能让长姊此后半生受苦。”
“哈哈,好,樱泓感谢官家厚爱。”赵樱泓笑得眉眼弯弯。
“长姊,我说真的,你可别不信我,我的眼光可不差。祖母既然松了口,等我寻个合适的时机,就让韩嘉彦过公主第,让你见一面,若你不喜,便作罢。”赵煦逐渐在长姊面前露出孩童模样,也不再自称“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