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客客气气接待,一切都安排得当,使吕氏一行人如沐春风。都听闻长公主端庄大气,满腹诗书,虽然年轻,但待人接物果有天家风范,名不虚传。
这一行人中,年纪最小的是韩忠彦的孙女,韩治的幺女,今年刚满四岁,口齿伶俐,懵懂可爱。
赵樱泓很喜欢这孩子,在公主府湖心亭中坐着闲聊时,见乳母抱她吃果子,赵樱泓也会顺手逗她玩儿。见到这孩子,就想起自己的幺妹桃滢,她有好久没有见到妹妹了,这一想起,真是思念得紧。
她请托韩嘉彦看顾桃滢,韩嘉彦也很负责,关于桃滢的一切,他都会事无巨细报来。在这一点上,赵樱泓还是很感谢韩嘉彦的。
只是她心中越发对韩嘉彦升起愧疚心来,他明明并未做错甚么,但自己却已然背叛了他,背叛了这段婚姻。也许,唯一能补偿他的就是往后他若有了意中人,赵樱泓不会反对他纳妾入门。
在这一点上,驸马比她可自由多了。
而燕六,想起这个总与夜色相伴的神秘女子,赵樱泓就心口隐隐作痛。她该拿她如何是好?她对自己定是有意的,但却又因她们之间所隔着的重重障壁,而止步不前,难以靠近。她该如何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赵樱泓并未因她做出的承诺,而真的相信她就会尽可能地守着自己。要把她留在身边,自己必须要做出更多的努力,必须要给她安全感才是。
是啊,现在轮到自己给她安全感了。可该如何是好呢?她从昨夜思索至今,没甚么头绪。因着她完全不知道燕六需要甚么,也弄不清楚她的身世背景,实在是无从下手。
她只知道燕六曾试着调停茶帮和漕马帮之间的矛盾,但这是为了甚么?
“长公主,这眼见着开春了,您和六郎可有出行的计划?”坐在她身边的吕氏询问道。
赵樱泓回道:“暂时未定,因着嘉郎想参加三月的春游三大会,这些日子恐怕要多加习练才是。”
“哦?竟有此事。”吕氏显得有些讶异,“不过六郎确然也有些功夫在身上,他到底在龙虎山上修行过。”
“长嫂,我颇为好奇,嘉郎当年因何会上龙虎山?只是因为身子不好?”赵樱泓不禁问道。
“您没问六郎?”吕氏笑着反问。
赵樱泓一时无言,只是摇了摇头。她和韩嘉彦,至今除了有桃滢这个共同话题之外,就不曾聊过其他的事。以至于,她真的对他丝毫不了解。
“说来也不怕您知晓,六郎他母亲身份低微,入门也极晚,一直是养在外室,直到老相公去世后才被接入门。故而入门后很不习惯,母子俩都有寄人篱下之感。也是我们不好,始终就没能处理好与六郎母子间的关系,以至于这么多年了,他与我们越发的疏离。
“当年就是因为他在府中住不惯,他娘亲央着师朴将他送去了相州老家读书,后来在老家也住不惯,他提出要游历名山大川,师朴便同意了。他在龙虎山上待了五年,后来又下山游历了五年,在大名府中举,这才返回汴京参加会试。”
赵樱泓还真不知晓这些事,她倒是能看出来韩嘉彦于家中关系不睦,但并不知其中原委。没想到今日,竟是吕氏主动说了出来。
“他是个命苦的孩子,作为老相公的幺子,八岁就没了父亲,十二岁娘亲又不明不白的没了,唉……”说到此处,吕氏颇为感怀,提起绢帕拭了拭眼角的泪花。
赵樱泓感到一阵揪心,她发觉自己真是太不了解韩嘉彦了,竟不知他身世如此凄凉。
“嘉郎的娘亲是怎么回事?”她不禁问道。
“他娘亲姓杨,原是妓,后被老相公赎出做了外室,因着学过医术,也做女大夫行医。元丰四年的夏天,我记得是七月廿八的夜里,那天下大暴雨。杨姨娘和府里下人打招呼,说是有一户人家难产,就要一尸两命了,她必须赶去救人,然后便打着伞出去了。这一出去……就再没回来,翌日被人发现溺死在汴河中,开封府查了很久,查不出个所以然,因着当时整个开封府就没有人求杨姨娘接生的,最后只能以‘失足落水而亡’结案。”
赵樱泓听得眉头直蹙,难以想象韩嘉彦当时听闻娘亲死讯,会是怎样的心境。
“这案子,至今就再也不曾查明白?”赵樱泓再次确认道。
“是,或许真的是意外,当年六郎难以接受这一结果,求师朴带他入开封府查档案,亲自重查,但到最后仍然是没有任何其他的线索。”吕氏道。
赵樱泓感到难以接受,就连她这个毫无瓜葛的人都觉得无法接受,更别提韩嘉彦了。
此时已入申正时分,有下人来报:“禀长公主,驸马已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