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拾遗(123)

“奴婢见过驸马,驸马晨安。”

“媛兮,你起得可真早。”韩嘉彦和缓轻声回道。

“这是奴婢应当的,在宫中时奴婢起得更早,出了宫反倒惫懒了些,能多睡会儿。驸马您起这么早,可真是勤奋。”媛兮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韩嘉彦笑笑,也未多做解释。她往日里一般都在卯正时分起身,今日提早了半个时辰。早起后她要晨练,奈何在公主的院子里不大方便,只得作罢。

“长公主一般何时起身?”她随口询问道。

“一般要到辰时中,长公主好夜里读书,常常至深夜不眠,故而早间亦起不早。”媛兮解释道。

韩嘉彦点了点头,媛兮则躬身叉手道:

“奴婢这就去为您准备梳洗更衣。”

“就在外头更衣罢,莫要吵到了公主。”韩嘉彦再次压低声音叮嘱了一句。

媛兮眸光微闪地望了她一眼,随即扬起笑容,颇有些轻快地道:“喏。”

不多时,媛兮领着一班宫女来了,她们端水的端水,提壶的提壶,搬墩子的搬墩子。还有拿梳子、捧衣袍靴子的。韩嘉彦在她们的簇拥之下,用刷牙子粘了牙粉清洁牙齿,盐水漱口,随即热水洁面,敷以乳膏。

有一侍女还细心地取了刮刀,以备驸马刮胡须用,不过见韩嘉彦面庞白净,几乎看不见须茬,便作罢了。

韩嘉彦心中十分无奈。扮男子最大的障碍就在于胡须,她其实懂得伪装胡须之道,只是如今她还年轻,内心多少有些女儿心思作祟,不想天天给自己粘假胡须,觉得这样很丑。但若往后上了年岁,可不能一直这般不蓄须,否则势必引人怀疑。

她坐于墩子上,两名宫女利落地为她盘发束髻。

接着韩嘉彦就站在廊下,穿好今日入宫觐见的衣袍。这是一套属于驸马都尉的礼服,样式虽与官袍基本相似,但不论缎面、纹理还是色彩,都不属于朝臣官服序列。深青色的圆领袍之上压着云鹤暗纹,官帽亦非平脚,而是上翻的卷脚幞头式样。腰间的鞓带银片嵌玉,脚上的皂靴是上好的麂皮鞣制染色而成,纳有较厚的白底。

待到她打扮一新,在宫女搬来的铜镜照耀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面庞,顿觉有些不认识自己了。她只有此前大婚时穿过官服式样的大红喜服,但那日匆忙间她都没有仔细观察过自己的外表。如今穿上这一身驸马礼服,好似真有了几分朝臣的模样。

随即她自嘲一笑,明知入朝无望,想这些作甚么,徒增烦恼罢了。

她并不知晓,服侍她的一众宫女已然看呆了眼,她们何曾见过这般美姿仪的郎君,一言一笑温谦和煦,举手投足风度翩然。

随即众宫女内心又有些唏嘘,奈何此等美郎君却不被长公主所喜,真是苦命人。

“您是现在就用朝食,还是等长公主起身后再一起用?”媛兮询问道。

韩嘉彦想了想道:“我等她罢。”

“我可否去瞧一瞧长公主的书房?”她随即询问道。

“您请便。”媛兮躬身道,长公主倒也并未吩咐过她不让韩嘉彦入书房,媛兮身为长公主的贴身大宫女,地位在下人之中虽高,却也不能阻拦驸马。

韩嘉彦自去长公主的书房中,负手穿行于书架之间,浏览她的藏书。她并不去碰触那些书,而是自己跟自己做游戏。她规定自己在看到书封之后,随意给自己择一章一节,轻声背诵出其中的段落来。

这游戏有些费脑,但也使她颇感有趣。

“《尚书·周书·多士》:在今后嗣王,诞罔显于天,矧曰其有听念于先王勤家?诞淫厥泆,罔顾于天显民祗,惟时上帝不保,降若兹大丧。惟天不畀不明厥德,凡四方小大邦丧,罔非有辞于罚。”

“《春秋公羊传注疏·文公十六年》:先祖为之,已毁之,不如勿居而已矣。”

……

“《诗经·国风·邶风·柏舟》: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诉,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念及此诗,不禁触动她心弦。她感怀颇深,反复诵读,到最后幽幽唱出曲调来。

“唉……”唱了两个来回,她叹息了一声,颇觉口渴,也有些肚饿,想着先去寻口水喝。

此时她就站在最前排的书架前,一转身,却见长公主正立在书房门口,静静地望着她。她不知何时就已站在此处,令韩嘉彦一时哑然,面上又有些发烧。她上前揖手,道了声:“长公主晨安。”

书自清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