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却一直不肯放手。你根本就做不到,像你说的那样,尊重我的决定,尊重我的去留。”
“玚玚……对不起。”
邢奚厌咽下喉咙里逆向上涌的腥甜。
诚如对方所言,他的确做不到放他离开,更做不到跟他毫无瓜葛。
他宁肯让他恨他。
也不能没有他。
“真是个倔种。”
高琼瑜在一旁啧啧吐嘈,心叹自家儿子遇到这样的alpha,真是幸也不幸。
眼见二人陷入僵持,一时半会怕是没能谈个结果,高琼瑜下巴微昂,张扬率性的眉眼间露出几分残忍:
“儿子,就让他二选一。是要断手断腿,还是离婚。”
“只是一道程序,其实也没那么重要。”高玚别开目光,“离跟不离,都没法改变这段婚姻,名存实亡的事实。”
邢奚厌囚禁了他两年,对他做尽了不是人干的事。
毫无疑问,他是恨他的。
恨他的独裁。
恨他的偏执。
恨他施加给他的所有伤害。
邢奚厌今天要是还跟前几次那样,直接对他进行行为上的压迫,他想他今天没准真能断了他的腿。
只是眼前的邢奚厌,从今早上开始,就用那双哭肿的,湿红迷蒙的眼睛看着他,活像被抛弃的流浪狗。
任打任怨。
任人宰割。
见到对方周身青紫的惨状,他心里没有因此得到半点报复的快感,只觉得沉闷窒息。
脑海中不免浮过两年前那个受人欺凌的少年。
那种隐秘的蛰伏深处的罪恶感,始终鞭笞着他。
让他既下不了手。
又做不到冷眼旁观。
“只是……一道程序……”
邢奚厌瞳孔微缩,只觉聚集在胸肋周围的痛意四散蔓延。
原来他憧憬的,守护的,在那人眼里,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一道程序”。
他费尽心思换来的婚姻,终是在青年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下,支离破碎。
他们果真回不去了么?
高玚不去看alpha脸上变换不断的伤心欲绝,随手接过陈沐觉递来的外衣,套在身上,掩住心中纷杂:“爸,我们走……”
儿子都发话了,高琼瑜也无意再刁难一个小辈,朝那两个双胞胎alpha投去一眼:“放开他吧。”
邢奚厌因着大大小小的伤,浑身体力早就透支了个彻底。
现在没了那两个alpha的支撑,身躯一斜,砰的一声,径自砸向了地面。
高玚听着身后炸开的响声,心脏揉成皱巴巴的一团,拖鞋就跟黏在地板上似的,一时竟有些迈不开。
明明就要离开了。
离开那折磨他的坏种。
不知怎的,他的心情却没有见好,笼着沉沉的乌云。
许是过去一次次落空的逃跑,使那名为邢奚厌的毒无意识间早就浸透他的五脏六腑。
自由触手可及的瞬间,他脑子里想的不是坦途无际的未来,而是止不住地开始狂猜。
——邢奚厌是不是真的放过他了。
正走神着,一只泛凉的手忽而握住他的脚踝。
像是将死未死的浮萍,于狂风骇浪中,艰难挽住那渐游渐远的浮木。
高玚小腿被那掺着凉意的触碰激得一颤:“邢奚厌,该说的我已经说了。”
“玚玚……不能走……不能离开我……”
alpha扣着脚踝的指尖合得更紧,胸腔起伏,上气不接下气地低喃。
血迹斑驳的漂亮面颊,挨挨蹭蹭,贴着他踝骨。
携着几缕腥甜的热气,一会急,一会慢,尽数打向青年劲瘦细白、血管隐现的脚脖子。
高玚皱眉,脚踝上难以忽略的粘稠温热的血,搞得他莫名有些不舒服。
正当他下定狠心,准备踹开脚踝上的束缚时,alpha突然开口:
“你就这么想……跟我……离婚?”
就这么迫不及待,跟他划清界限?
高玚扫向窗外,黑压压的云田里闷雷流窜,大雨滂沱。
丝丝青筋缓慢爬上拳头,将薄净细腻的手背撑得更薄更紧,撑出皎白的骨节:“……对。”
“你不肯,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想到过往种种,高玚冷下声,“但你要跟之前让我怀孕那样,拿离婚这事牵制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你知道,我……”
似是担心从他口中听到诸如“流产”“自残”一类惊心胆战的说辞,alpha先他一步保证:“不会……不会那么做……”
血液染红的唇温软,黏糊,在青年脚踝接连印下一串斑驳绵密、艳红腥热的吻。
直到高玚被他弄得有些不耐烦,他才停下啄吻。
斥满血丝的滚烫双眸,碎光忽闪忽灭,瞻仰着青年利落的五官:“我……答应你……答应跟你……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