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频率(5)

“他晚上就回来。”

我不知道这个哥哥是谁,但我想他应该会和江喻一样温暖。这个地方太大了,它甚至没有垃圾堆给我的安全感多。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受,但想起走时候村子里有人说:“真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我听不懂,但他们的语气很是讥讽,这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事。

很多年后再想起这种感受,我才知道叫格格不入。

当天晚上我就失眠了,纪南雨很早就催促我去睡觉,我不肯,固执的趴在二楼的栏杆中间盯着门口等我哥。

他们应该也在等,江深飞握着手机在客厅一直走来走去,半晌又扔掉了手机,垂着手躺在沙发上叹气。

纪南雨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她就上了楼,把我拉进了房间,说:“你哥哥晚点回来,先睡吧。”

我是被她摁进被子里的,她坐在我床边守了很久,久到江深飞来叫她她才离开。

那时候我还是没有睡着,床太大了,房子也太大了,窗外的树叶伴着风沙沙的响,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跳像村子里死了人,带头的敲鼓吹锣一样,砰砰、砰砰的跳。

我害怕了,把头蒙在被子里捂出一头汗,又过了很久才蹑手蹑脚的打开了门,走到了我哥哥房间的门口。

我不敢敲门,怕吵到哥哥睡觉,只是像个刚满月的小猫一样缩在门框边,小声的一边念叨一边给自己壮胆。

“哥哥,哥哥,我想回家。”

“哥哥,我害怕。”

“哥哥,哥哥,江喻,江喻。”

夜太深太长,我不知道要念多久才能亮。

我在门口守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才知道我哥根本没有回家。

江深飞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拿着手机打了好几个电话,然后和纪南雨坐在客厅里安静的等着,保姆阿姨是个外乡人,嗓门很大,我坐在二楼的栏杆中间也能听到她讲话。她说:“先生太太,今天不去上班了吗?”

纪深飞揉了揉眉心,摇头。原来他们推掉了工作。

纪南雨上过大学,这是她有一次喝醉了酒和我说的,她说沈军毁了他,死了还给她留下一个长得一样的贱种。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因为这张脸会让她发了疯一样打我。

玻璃碗里的稀饭有一次全洒在我的腿上了,滚烫的液体好像烫穿了我的骨头,它横插直穿的刺上了我的喉咙,让我一声都不敢吭。碗碎了,它划破了我的大腿,留下了一道疤。

我呆呆的坐在栏杆里,晃着两条腿等我哥。

客厅的上方有钟表,我坐在那儿正好能和它平齐,其中有根针指到7的时候,门开了。

我们三个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在了门口,江深飞快步走近门,揪着还在换鞋的我哥往里走。

“去哪了?我昨天不是告诉你必须回来了吗!”

我哥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讥讽了一句:“回来看你们一家三口幸福么?”

江深飞眼睛瞪的溜圆,他还想骂,却被我一声“哥”打断了。

我内心深处对哥哥还是有些不安的,但脑子里总是闪现着江喻的样子,这让我被安抚的同时还有些期待。

但那是江喻,我没想到我哥就是江喻。

我的声音把几个人都吓到了,他们抬着头看我。

但我只看我哥,他穿的是校服,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我梦到过很多次我哥,但每次脸都是模糊不清的,很多次醒来我都拼命的去回想他的样子,我怕我有一天忘记了,没了在巷子里苟延残喘的底气。

现在我看清了,他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还有那双像沼泽一样的眼睛。

我顾不得跑楼梯,抓着栏杆就要往下翻。

我不怕疼,我想快点儿拉住我哥温暖的手。

这把纪南雨吓坏了,她脸色慌张的一边喊一边往楼梯上跑,但她反应不如我哥快,我哥几步就上了楼梯,然后一只手就把我提了起来。

我滑稽的扑腾着,顺势就挂在了我哥身上。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儿,呼吸里还有酒味儿,我像小狗一样嗅,他脖子那里是最香的,是淡淡的洗衣粉味。于是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哥哥。”

江喻僵住了。纪南雨和江深飞在他身后蹬蹬蹬的上楼梯,我哥如梦初醒般伸手扯着我的衣服,毫不留情的把我扔在了地上。

我愣住了,抬起头看他。江喻一张脸铁青,他抬着头没看我,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我洗过澡,穿的衣服也是江深飞给我的,是很幼稚的卡通图案,更像是小女孩儿穿的,我不知道江喻怎么了。

过去十年里,我最擅长的事就是看脸色。比如纪南雨,沈军,大牛,隔壁张奶奶,但我看不懂我哥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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