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忽然腹中绞痛,被迫将剩下话咽了回去。
荀瑜看着眼前老迈昏聩的男人,眸中闪过一抹不忍。
“这酒……”皇帝忽然反应了过来,脸色骇然地看着荀瑜,“这酒有毒?”
荀瑜默默抽出了被老皇帝握着的手,平静地道:“父皇,儿臣知道你心中愧疚,就为儿臣做这最后一件事吧?只要你现在死了,儿臣就能立刻登上皇位,朝中大臣已经都站在了儿臣这边,托父皇的安排,定远侯与他的虎威军也在儿臣手中,登上皇位之后,所有的障碍,儿臣都能自己处理。”
“你竟然……”皇帝不敢相信,这是他自己的儿子,他第一次如此真心地对待一个人,为他筹谋。
可是,这个儿子竟然要杀他!
“不!给朕解药!朕那么疼你,你怎么能弑父?快给朕解药,快……”
还没说完,皇帝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荀瑜看着倒在地上的皇帝,仿佛目露悲悯,却又无情至极。
“解药……”皇帝向他爬过来,高高在上的君王,在死亡面前,也不过蛆虫一般。
荀瑜想到自己。
他已经是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了。
他不想杀人的,沈兰喜欢品格端正的君子,他也一直以此为目标。
可是,已经再不能了。
当贪念与嫉妒在心里扎根,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将来,他会是什么下场?
如果有那么一天,他希望自己不要像眼前的这个老男人这般狼狈,能够坦然的面对死亡。
皇帝向他爬过来的手,在碰到他鞋面的那一刹,忽然垂落,再无声息。
荀瑜蹲下了身,轻轻握住了皇帝的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
从渊毒王城逃出来的第十二天,沈兰一行人到了斯恩公爵的斯科特行省。
连续小半个月的长途跋涉,大家都已经很累了,傍晚时分,他们在一个小镇上的酒馆里要了几间房间休息。
沈兰要了热水,和金玲一起泡了个热水澡,去去身上的风尘。
两个人正擦着头发,房门忽然被敲响。
“姑娘。”
是承渊的声音。
沈兰与金玲浑身都湿漉漉的,便没有开门,隔着房门问道:“怎么了?”
“情况有点不对。”承渊的声音有些犹疑,“有一个渊毒的军官带了一批人到了这个酒馆。”
“他们是来抓我们的?”
沈兰蹙眉,追缉他们的渊毒人应该往东方追去才去。
“不像是……他们并没有包围酒馆,不过,我们还是应该小心。”
“阿瑾……夜公子呢?”沈兰下意识地说出了荀瑾的名字,但又觉得当着承渊他们很不好意思,连忙改了口。
承渊的声音顿了顿,道:“他带人到下面查看去了。”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兰娘,渊毒国的克兰米尔公爵奉女王之命来见你,是伽什告诉了他我们的下落,他们现在对我们并没有恶意。”荀瑾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兰在王宫之中曾经远远的见过克兰米尔公爵,她记得,他是最受女王宠爱的情人。
短暂的思索之后,她道:“请克兰米尔公爵稍等,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她现在刚刚清洗完,头发都还是半湿的,总不能就这么去见克兰米尔。
约莫过了一刻多钟的时间,沈兰打开了房门。
她已经换了一件干净的绿色笼纱裙,秀发用发带挽起,一支金丝玉兰钗插在发间,显得清新简单,又不失庄重。
刚刚沐浴过后不久,沈兰的脸蛋还被热气熏得微微泛红,饱满的红唇宛如熟透了的樱桃般清透。
她抬眸向荀瑾一笑,“走吧。”
荀瑾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觉得喉口有些干涩。
这些时日,他都已经习惯了和沈兰的相处,奔波数日,大家都是灰头土脸的,可是此刻,沈兰只是略微的洗去风尘,半点粉黛未施,便清透得宛如芙蓉,仿佛能够滴出水来。
那浅浅一笑,好像在他的心里荡漾开来。
荀瑾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发热,他抿起薄唇,将视线从沈兰的身上移开,到前面引路。
沈兰跟着他,一起到了楼下的酒馆。
酒馆里的客人都已经被清理走了,一队渊毒的士兵守卫在四周,克兰米尔一个人坐在酒馆里,他等了有一会儿了,让店家上了一瓶渊毒的果酒,优雅地拿着酒杯品尝。
克兰米尔是一个极其耀眼的男子,他与斯恩公爵一样,都是一头金发,不过他的金发不似斯恩公爵那般如阳光般炽烈,而是泛着几分淡淡的白,仿佛是女王陛下那豪华盛大的普尔克堡,高贵而又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