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和淡然, 一个窘迫尴尬。
杨成自觉没脸,再加上那时又刚刚听了丛萱不客气的话, 之前积攒的想要道歉的勇气一扫而空。
他转身想走, 却又被孟秋叫住。
“杨成,我们谈谈吧。”
两个人去了超市对面的一座老年公园里, 木质长椅上, 他们各坐一边。
长椅前对着一片草坪,有几个小孩子正在里面疯跑,笑得肆意开怀。
孟秋眼里含着温和的笑意,看着那几个孩子,她的手搭在肚子上慢慢开了口:
“时易小时候总不爱说话, 胆子小。我带他来公园玩, 他总紧紧牵着我的手, 不肯离开我一步。后来, 我带着时易回了延山镇老家, 他和丛萱那孩子成了朋友,人爱笑了,说话也多了, 成绩还一直名列前茅,懂事又争气。”
“偶尔你回趟家,他嘴上不说什么,其实心里高兴得很, 还会故意把得的奖状都拿出来贴到墙上,就为了让你能夸夸他。”
说到这, 她低头轻笑了下,语气里满是怀念:“那时候多好啊。”
杨成听着孟秋嘴里描述的以前的杨时易,又想到前两天见过的对他横眉冷对的杨时易,眼里有些发酸。
“时易是个好孩子。”
“我不是一个好爸爸。虽然现在已经晚了,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孟秋。”
“是我辜负了你,辜负了我们这个家。”
杨成垂下头,记忆回到了他彻底走错路的那一年。
多年的事业无成和与孟秋越来越频繁的争吵让杨成无奈又心焦,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运气那么差,做什么买卖都不能成。在又一次和人搭伙做生意失败之后,他彻底丧了气,却也愈发不敢回家。
正当最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一个专门给人盖房子的朋友接到了一个活,问他要不要跟着干。杨成当时正愁没钱挣,忙不迭就答应了。
去了之后才知道,要盖房的是一个30多岁的男人。那男人结婚两年了,老婆的肚子里却一直没有动静,后来找人看了风水,决定要重建房子。
那时正是夏天,天气正热。杨成他们总是早早起床就开干,中午在东家院里吃顿午饭,歇一歇,下午又接着干。
那男人的媳妇看上去20多岁,平时不爱说话总是冷着张脸,只在开饭的时候才会出来露一面吆喝一声,然后又会紧接着回屋,生怕见人一样。杨成那次无意间瞄了一眼,发现对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发着肿。
他那时没多想,只当是摔的,直到那次他去附近的小超市里买烟,竟看见那媳妇被她男人在街里追着打。
女人头发都散了,额头上流着血,一边疯狂的哭叫,一边捂着头拼命求饶。
原来,这才是那些伤痕的原因。
杨成动了恻隐之心,上前给那男人递了烟,什么也不问只说工地上有些注意事项要问他。就这样,替那个女人解了围。
他那时候根本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觉得那女人太可怜。隔天,那女人就单独找上了他,跟他道谢,后来中午吃饭时也对他总是多有照顾。
一来二去的,杨成就那样犯了错。
一步错,步步错。
种种意外之后,杨成彻底没了骨气和责任,丢下一切烂摊子跑了。
“我没想到那个男人会找上你们,我以为他找不到。”
杨成声音里带着悔恨和自责,垂着头半天没能再抬起来。
孟秋目光自始至终都是在看着前方,表情很淡。
“都过去了。”
孟秋轻轻开了口。
“杨成。”
她最后一次喊旁边这个和她夫妻二十多年的男人的名字。
“明天,我们去办理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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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时易终于找到丛萱的时候,她正在游乐场里的一处花坛旁坐着,手里还拿着只甜筒冰淇淋。
看见杨时易来,丛萱朝他招了招手。
“你来了。”
杨时易看见她完好无恙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走到丛萱旁边坐下,“怎么突然来了游乐场?”
“想玩了呗。”说完,丛萱侧着头看他,问:“你今天去哪了?”
杨时易顿一下,道:“我回家了一趟,看看我妈。她最近总说腰疼。”
丛萱点点头,视线从杨时易身上移开,看向别处,眼神有些飘忽。
她其实有些话想问,但潜意识里,她又知道,杨时易不主动说就是因为这些话没办法开口。
要怎么说呢?
说他爸爸当年不止是欠钱,而且还出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