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又很不甘心地笑了一声,不知是想要解释还是辩解,说:“但这也不能说是我们的原因,换成别的学校别的老师,也不会有哪个同意。”
这一刻,辛易晴脑海里忽然闪过王海从前说过的话。
“我十分希望我教给你们的是这样的价值观……永远不需要为了一时得失忐忑不安,畏惧不敢前。可现实不允许,你们必须知道,成绩下降就是不被允许的……”
王海当初的那句话,是对着她们说的,内容也是围绕着他们。
可现在想想,或许这句话换种理解,可能也是王海想对自己说的。
模式化的教育下,他和刘范林必须服从践行的,是一种态度。可对于他们自己心里所想,可能又是另外一种态度。
他们或许也希望自己的学生有情有义,敢想敢做,能够体会到更多的属于这个年纪的轰轰烈烈。可现实不允许,他们必须要求自己的学生把所有的一切都往后排,而把学习放在首位。
除了学习之外,所有的一切在这些学生心里,都应该是不被重视的干扰因素。
辛易晴记得高一下学期期末考试前一个星期,张鑫爷爷去世,想要请三天假。
王海没有同意,和他这么说:“你一个小孩儿,回去了也没什么用,而且这是爷爷去世,说得不好听一点,其实只需要你爸妈他们那一代的人过去就足够了。你在下葬的那天下午回去送一下就行了。给你半天假,那天上午过来找我,我给你批假条。”
最后张鑫也没能回去,因为王海要求他上完上午的课再走,可下葬开始的时间是在下午一点多,家里那边因为老人去世快要乱成一锅粥,本要过来接他的人被紧急事情耽搁住,没有赶过来。
张鑫在校门口等了半个小时,没有看到家里人,却等来了王海的车。
王海告诉他:“他们很忙,时间赶得太紧,来不了了,节哀。”
之后他把事情和孙不言大概说了一下,让孙不言注意着点张鑫的情绪。
暑假三个人聚在一起时,孙不言还因为这事情骂了王海几句,最后又唏嘘道:“其实我觉得老王心里也挺难受的,我都感觉他那几天在张鑫面前都像是不太有底气的样子。”
辛易晴那时候没能体会到孙不言的感慨,直到现在,她才从王海“不甘心”的声音中察觉到一些类似的情绪。
辛易晴突然想对坐在前面的两个人说一句对不起。
她也这么做了。
可刘范林只是笑了一声,然后开始念经一样地絮叨,还故意转移了话题,没有再继续说刚才的事。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刘范林说:“校长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特别生气,说是一定要你们回家反省,再在周一开大会的时候当众念检讨,你们和我们俩说这个没必要,现在这事情已经不归我们管了!”
他说到最后,还突兀地哈哈笑了两声。
辛易晴三人:“……”
王海更是无语,几乎都想敲开刘范林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浆糊,他干咳一声,说:“下车吧,该干嘛干嘛去。”
王海把病房号告诉她们,又从后备箱拿出两个花篮,很正式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辛易晴:“!”
这难道就是被社会毒打了许多年锻炼出来的社交经验?!她这个只被毒打了三个月的,其实还是个菜鸡?!
辛易晴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穿越之前的所作所为,是否有些太过于小题大做?
很快她就把这个问题做了否定回答。
她那个该死的领导,哪怕再忍他一秒,辛易晴觉得自己都会被积压在心里的气胀到炸开。
王海把其中一个花篮递给刘范林,不可思议地看了辛易晴三人一眼,震惊道:“不会吧?你们翻墙逃课,千里奔袭来看望病人,竟然连个东西都没准备吗?”
辛易晴:“……”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王海损起人来,能这么得手到拈来?
五人来到曾星野在的病房门口。
他这时候正在睡觉,病床旁坐着一对看上去和刘范林年纪差不多的男女,眼睛都肿着,时不时叹口气,看着病床上的人难过不已。
刘范林领着人走进去,把东西放下,刚说完自己是老师就看到他们脸色骤变。
刘范林猛地后退两步,赶在他们发飙打人之前声明自己不是长烟一中的老师,等他们情绪好转,又和他们解释了自己的来意。
曾星野在这时候睁开眼睛,木木地看着病房里的一群人,在一个瞬间眼睛突然亮了一些,微声说:“好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