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不已。幸好有辛易晴用力将她箍紧的怀抱,才让她有了一些真实感,觉得那血网还没彻底到她跟前。
辛易晴看着那扇大开的窗,心中犹如万鼓齐擂。
在这偌大的校园里,似乎只有那一扇能够大开的窗。
它处在混乱肮脏又不堪的地方,却也是这里唯一能透进来最原始的、没有被任何人工制品阻挡亦或是过滤过的光的地方。
耳边是韩星焰止不住的呜咽,面前是陆离斑斓的七彩光。
可她眼睛里,脑子里,心里,却只有曾星野毫不犹豫跳下去的身影。
茫然间,她竟然觉得他做了一件很正确、很勇敢的事情。
在听到曾星野摔下去以后的凄厉嚎叫时,她甚至隐隐生出了一丝可悲的遗憾。
内心深处的某个想法悄悄冒头,把辛易晴狠狠吓了一跳以后又像是闪电一样离开,只给她留下一道刺目的炫白。
这让辛易晴再次为自己的想法惊诧。
她觉得自己冷血,对于生命毫无敬畏。
可她也是真的觉得遗憾。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只是一再地深刻去想,为什么人不能随心所欲选择自己的生死。
为什么人又会在别人随心所欲地选择了自己的生死以后,认为他愚不可及。
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面对那些,她也可以比起拇指放声称赞他们一句勇敢,并且真心实意地道一声恭喜。
这未尝不是一种意义上的皆大欢喜。
因为这些念头,她有些不太敢去面对韩星焰,更是连一句话都不敢和她说。
甚至看到坐在她身旁的武萱萱,辛易晴都不是很敢对她吐露这些。
她害怕自己被人认为不正常,或者是她疯了。
从来嘻嘻哈哈的孙不言和惯会发癫装疯的刘利好也安静下来,看着和他们一起坐在地上抱头低泣的周祺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
沉默围绕着他们,他们拥抱着沉默。
似乎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窥得一点点安心。
于是,他们对于不停说话的刘范林和王海,觉得有点烦人,可又很满足于他们轻言慢语地劝慰,觉得自己的心能够随之稍稍安静。
但让他们出声回应些什么,他们又实在给不出任何回答。
刘范林和王海越发担心,一个人叽叽喳喳地上演独角戏,另一个人背过身嗒嗒嗒嗒狂敲手机。
忽然,周祺然猛地抬起了头,表情迷茫又畏惧。他眼睛已经肿了起来,脸颊通红,一开口声音沙哑:“老师,你们也要请我们的家长过来吗?”
正在捣鼓手机的刘范林背影一颤,不安地转过身来。
“没有。”他僵硬地说:“我们不这么做的啊,放心。”
周祺然表情未变,愣愣地眨了一下眼睛。
刘范林已经听过了王海对他下午做的事情的解释,知道他真的是有在尽心尽力,只是最后结果与想象偏差实在太多。
想起王海后悔的那些被他略过的细节,刘范林忽地也害怕起来。
他把手机怼到周祺然面前,一点点地翻给他看,耐心地说:“真的没有,没有的啊。”
周祺然点了点头,又把头埋下去,再次用双手抱住。只是这次,他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刘范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松一口气。
他心脏几乎是悬在嗓子眼边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要被他自己给吐出来。
他心里也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草率地组织这场参观学习。
王海在这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范林转脸去看,瞧见他眼球上密布的血丝。
他叹了口气,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王海也叹了口气,又轻抬起些手,不知道要表达什么地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范林垂头,举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刘利好余光瞟见,想开口说些什么,又在刚说出一个“你”字的时候顿住。他站起身,动静很小地挪到刘范林面前,用气声对他说:“这事情不能怪我们。我们已经在努力救他了,是那边的老师不愿意听。”
刘范林摸了摸他的头,挤出了一抹微笑。
曾星野的事情或许不能怪他,可现在这里的数名学生状态堪忧,他难辞其咎。
他到这时候才深刻理解到,别人家的孩子,真没有自己家的好。
可现在自己家的这些孩子,也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大巴车没出长烟时,速度很快,快要飙起来。等出了长烟,它又慢下来,一悠一悠地跑,车身也似乎因此轻晃,像是摇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