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知道太多的详情,不敢回答,王太医不明就里,陆酩手上一比划,他便回道:“如此大小,应当是怀胎三月,最多四月,孕肚刚刚显怀。”
陆酩最后一点希冀破灭了。
南方的战事一休,他便马不停蹄地从南至北,跨越千里万里,披星戴月,淌过江河湖海,翻过重山峻岭。
陆酩想过她会不会是被强迫的,可想完,又害怕她是被强迫的。
可若是她不愿意,凭她的本事,一定能想办法逃脱,怎么会一直留在殷奴。
陆酩垂下眼,忽然觉得极为疲惫,许是身上的伤实在太重了,重得他第一次想要长眠不起。
他的皇位,他的权势,他的国家,他的臣民,好像都不重要了。
所有的一切都化为寂灭。
“为何不让我见皇兄?!我有话要对他说!”隔着门窗,乐平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乐平随和亲队伍回到燕北之后,便就此停下,没有直接回宫。
连同殷奴的公主阿缇,也在燕北停留,住在一处别院,出行皆被控制。
陆酩的伤势严重,需要静养,侍卫守着门口,非他召见,谁也不放行。
就连乐平,也碰了多日的壁,今天终于忍不住,对侍卫发了脾气。
屋外的吵闹声让陆酩蹙起眉。
陆酩听出了外面吵闹的人是乐平,叹出一口气,开口道:“让乐平进来。”
乐平进到房里,立即闻到了淡淡的草药味道。
她并不知道皇兄曾去过草原,只知道三日前,皇兄亲自到了燕北。
陆酩坐在御案后,桌前摆着成山的奏折,今日他一副奏折也未批,一字也看不进去。
陆酩问:“何事?”
乐平看见皇兄,听见他的声音,眼眶立即红了。
她嗫嚅两下,“嫂嫂留在草原时,她让我给皇兄带一句话。”
陆酩缓缓掀起眼皮,开腔问:“她说了什么。”
乐平止住了抽噎,学着嫂嫂的语气,转述牧乔的话。
牧乔说——
“守住霁国,养精蓄锐,殷奴可灭。”
“……”
陆酩在椅中坐了许久,坐到华灯初上,坐到夜色沉沉。
侍从进来点了灯,又退了出去。
灯烛寂静地燃着,忽明忽灭。
陆酩终于动了动早已僵硬麻木的身体,他伸手,拿起朱笔,翻开奏折,开始批阅。
翌日一早,顾晚受召,重回到陆酩的院中,叩门。
屋里微弱而压抑的咳嗽声停了,陆酩淡淡道了一句:“进。”
顾晚推门进去。
见顾晚进来,陆酩批完手里的奏折,终于搁下朱笔,他抬手拧了拧眉,眼花了一瞬。
顾晚看见桌案上被揉成一团的御帕,帕里深色浅色的血渍。
陆酩径直问:“牧乔身上还剩下七颗药,但她不知道蛇蛊的情况,不记得吃药,或者乱吃药,该怎么办?”
当时他同意让牧乔送乐平去殷奴,想的是来回路程应当要不了一个月,等她回来,加之路上也有影卫同行,应当不会出事,却不想,生出这样的变动……
陆酩一直自诩他可以将一切控制在手中,没有任何事情能够离开他的掌控。
可是只要是和牧乔有关的事情,却一件一件的,不受控制了。
好像手中沙,又像是流过指尖的风。
顾晚也愣了瞬,印象里,这是陆酩第一次问她,该怎么办。
像他这样的人,竟然也有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
顾晚垂下头,恭敬地回道:“古籍上写,女性蛇蛊宿体若是有孕,为了保护胎儿,蛇蛊会进入冬眠状态,孕期也不需要宿主的血供养。”
闻言,陆酩松了一口气。
如此,他便还有时间。
虽然不能像这次一样,直接袭击阿拓勒,但也足够他的势力渗透进草原。
顾晚觉得,陆酩此时与其担忧牧乔,更该为他自己筹谋。
陆酩既然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他已经没有把握,能够在一个月内找到牧乔。
牧乔身上的蛇蛊并不紧急,真正紧急的是他身上的蛇蛊。
现下已经无血可解。
顾晚正犹豫,要不要提醒他,但又觉得陆酩心中当比她还要清楚才是。
终于,陆酩问完牧乔的事情,问起她:“有什么办法能让蛇蛊晚两年发作?”
顾晚轻抿唇。
陆酩问她之前,她已经想过了,这三日,她查遍古籍,找到了一种药,也许可行。
“古籍里写到有一种丹药,叫还魂丹,将死之人吃了,可以续命,短则三年,最长不过五年,五年之后,再无药石可医。”
还魂丹的配制极为繁琐,而且需要很多珍奇的药材,若非太医院里数年积累,搜集了许多稀有药材,她就算想制,也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