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让她记住,这次是她自找的。
牧乔喝完汤药,不多时,小腹便隐隐作痛起来,她以为是太久没有喝过避子汤,身体不适应,没有在意。
顾晚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将军的心悸想是因头疾留下的后遗症,脑中的淤血回流至心脏,食指连心血,我最后再放一次血罢。”
牧乔不懂医理,不知头疾与心悸有何关系,没有多问,配合地伸出手。
顾晚以银针扎破她的手指,取了血。
随着血的放出,牧乔心悸的感觉确实好转起来。
取血结束,见时辰已经不早,牧乔动身要走,顾晚取出一瓶药,递给她,“若是之后再犯心悸,可以吃一粒此药丸。”
方才用裴辞身上取的血,顾晚共做出了十二颗药丸,全都装进了瓶中。
顾晚怕牧乔不会上心,琢磨之后,找了一个理由说:“应该不常发作,难受了吃药缓解便可。”
牧乔接过药瓶收起,回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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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顾晚的住处离开,牧乔接手了和亲队伍。
陆酩一袭明黄龙袍,高高端坐在御辇上,额前的冕旒不动,透出凌然的威严之势。
他的五官深邃精致,薄唇轻抿着,下颚线明晰如刀削,当真似天上泠泠的清月,高山的一捧白雪,遥遥不可及。
浑然不见昨夜那般动情而恼怒的模样。
牧乔站在百官之中,仰头望着他,觉得没什么意思,只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
乐平一身火红的嫁服,在侍女的搀扶下,跪拜她尊贵的兄长。
陆酩什么也没有说,只朝她轻点了一个头,乐平便被搀进了皇轿之中。
在众目睽睽之下,皇权是冰冷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情亲可言。
直到出发的吉时快至了,陆酩才从御辇下来,走到乐平的轿辇旁。
“乐平。”
乐平听见皇兄的声音,掀开红绸车帘。
陆酩望着她,沉默一息,缓缓开口:“若是在那边受了欺负,告诉皇兄。”
乐平乖巧地点点头:“知道的,我就跟皇兄告状!看殷奴人敢不敢欺负我!”
等到陆酩离开,乐平放下车帘,她敛下眸子,忍了许久的眼眶一下就红了,盯着握在手心里的苹果,小声嘟囔:“就算是受了欺负,也不告诉皇兄。”
她不笨。
若不是如今霁朝孱弱,又怎么会需要她去和亲,既然她是去和亲的,就算是被折磨死了,她也不会让皇兄知道,让他为难。
整个过程里,陆酩没有看一眼牧乔,他们两人一句话也未曾说,连眼神的交流也没有。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将军,一个城府深重的九五之尊,在那个寂寂长夜里,是如何彼此撕扯到近乎疯狂的境地。
陆酩走后,牧乔骑上马,经过乐平的轿辇,低声道:“公主,吉时已至,我们该出发了。”
“好。”车里传出乐平温温软软的嗓音。
牧乔策马欲走到队伍前方。
“牧将军。”乐平出声叫住她。
牧乔扯住缰绳,回过头。
红得刺目的车帘里,露出乐平半张稚嫩雪白的小脸,眼眶红红的,望着牧乔。
“乐平是不是很勇敢?”她问。
牧乔握紧缰绳,心中涌起一股酸涩,最终艰难扯起唇角,笑着轻声道:“嗯,乐平是霁朝最勇敢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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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的队伍不似行军那般需要赶路,从豫州到蓟州,一千多里的路,走了月余。
牧乔甚至想,若是再慢一点,再慢一点,永远不把乐平送到草原就好了。
离开蓟州,进草原之前,牧乔命八万玄甲军驻守在蓟州边关,这八万军,便是她能给乐平最后的护佑了。
再远的和亲之路,也有走尽的一天。
草原上草茂马肥之时,和亲队伍也到了莫日极的部落。
莫日极的礼数不算隆重,却也让人捉不出错处。
霁国礼官选了良辰吉日,定在三日后举办大婚。
婚礼之前,新婚夫妻不准许见面,但礼官却拦不住这帮野蛮的殷奴人。
那海一把扯下轿辇的帘子,露出乐平的身形,她被吓得手里的苹果滚落出去,蒙在脸上的红盖头轻晃,珍珠翡翠流苏发出声响。
那海踩进轿辇中,手指挑开了乐平的盖头。
乐平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看着面前身形高大,举止粗鲁的男人,小脸唰得一下白了。
那海放肆地笑道:“可汗看啊,霁朝的公主生得真是像小雀儿那般娇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