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陪我玩一局赶围棋吧。”乐平不再自称本宫,像是个寻常人家贪玩的小丫头,撒着娇。
牧野七岁以后便没有碰过这些小孩玩的游戏,她的时间都用来了练武学兵法。
不过牧乔倒是喜欢,牧野记得她总是拉着裴辞玩,先生明明不爱这些,却肯耐着性子陪她。
牧野抬起眼,对上乐平公主的杏眸,清澈眸子里,竟然藏了两分怯怯,仿佛是怕她拒绝。
牧野轻轻抿唇,执起一颗黑玉棋子。
乐平笑起来,拿起了白玉棋子。
赶围棋不需要遵守传统围棋规则,甚至和围棋毫不相关,更像是两兵布阵行军,谁先到了目的地,就算谁赢。
乐平玩不过牧野,耍起小赖,时不时悔棋。
牧野每次都是笑笑,看她悔棋以后绞尽脑汁,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偶尔还会好心点一点棋盘提醒。
牧野提醒了,乐平反而不高兴,看着她说:“我知道下这里!”
悔棋悔多了,一直置身事外的陆酩看不下去,出声教育她。
“你像什么样,落子无悔,谁教你这样耍赖的?”
乐平低着头,不敢跟皇兄顶撞,撅起嘴,玩儿也玩儿不尽兴了。
牧野觉得太子这个人极为扫兴,乐平公主不过是个小丫头,也要被他训得一板一眼。
“谁说落子无悔,做错了事,走错了路,当然要补救,难不成要一直错下去?”
牧野的声音不咸不淡,不卑不亢,半点不敬太子威严。
陆酩把玩骨戒的动作终于停了,他将目光落在牧野脸上,凝着那青面獠牙,唯独露出一双清朗的眸子。
他盯着牧野的眼睛,看了许久,许久……
第8章
牧野没有躲闪,与他直视。
陆酩浑身散发出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息,少有人敢直视他那么久而临危不惧,且毫不掩饰眼神里的厌。
那一抹厌色,如此熟悉。
陆酩蜷起了戴着骨戒的手指。
牧野征战数年,战场上的尔虞我诈,熟记于心,与敌将对视一眼,便能看透对方心里弯弯绕绕的阴谋阳谋,但她惊讶地发现,她竟然看不透陆酩。
陆酩如沉墨的眸子,里面变幻似宇宙星河,又似黑子空洞,将所思所想隐藏得彻底。
乐平左瞧瞧牧野,右看看皇兄,双手紧张地攥在一起,担心起了牧野。
虽然她与皇兄亲近,但其实是有些怕他的,甚至比起父皇更怕他。
陆酩看似温和清雅,不喜欢动刀剑,但实则做事狠绝,杀人于无形,乐平知道好几位和皇兄不对付的皇子,最后死得都很惨。
乐平佩服牧野将军敢跟皇兄呛声,却也不想她因为自己得罪了皇兄,慌忙道:“皇兄,是乐平错了,乐平以后再也不耍赖了……”
牧野扫向乐平,小丫头抱着陆酩的胳膊撒娇,真就这么点出息,那么怕他。
她忽然想到牧乔,跟这么一个看不透的人相处,大概是很累的。
僵持之中,马车外传来一道女声。
“太子殿下。”
陆酩收回凝着牧野的视线,敛了敛眸,复掀起眼皮道:“何事?”
马车外站立的是沈知薇的侍女蓝意。
“沈姑娘听闻殿下近来失眠厉害,命奴婢给殿下送来她亲手调制的百合安神香。”
不及陆酩开腔,牧野先是冷哼一声,听着很轻,但在安静的马车内却是清晰。
她冷冷讽刺:“太子殿下这么快就新人入怀了。”
陆酩的目光泠泠,看向找茬的牧野,淡淡道:“若是牧乔还在,孤自会跟她解释。”
牧野轻扯唇角,讥讽道:“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牧乔尸骨未寒,他倒是跟沈姑娘浓情蜜意。
乐平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面前的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更甚。
她攥了攥纱裙,开口替皇兄说话。
“牧将军,皇兄他对嫂嫂……”
乐平的话未说完,牧野打断道:“公主还请不要叫错了嫂嫂,牧乔与皇家再无关系。”
陆酩凝着牧野,漆黑眸色沉了沉。
乐平话到唇边,嗫嚅了两下,最终不再言语。
马车外的侍女蓝意许久未闻太子殿下回音,提高了些许音调问:“殿下,可允奴婢进入点香?”
乐平蹙眉,不高兴地朝车帘外道:“这是谁的马车?轮得到你说点香就点香?什么稀罕玩意儿,来本公主这儿现眼。”
她的声音娇蛮,穿透了车帘,令蓝意的脸色一阵红,分外难看。
陆酩拧了拧眉,语气微沉:“乐平。”
他不满的是乐平没有公主的端庄样子,并没有开口放蓝意进来。
明洱取了公主要的物件,回来时正好撞见乐平在训人。
蓝意身边还站了一个女子,穿着白绫细折裙,没有穿裘衣,整个人显得瘦削纤弱,如一朵海棠,在风雪里静静伫立,此时的脸色比那茫茫的雪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