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愕然睁大眼睛，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震惊，厌恶，却没有动手的欲望。
他第一次感到很无力。
第一个出现在镜头里的，是许谦澄的脸。那一刻台下有人笑出了声，因为他化了妆，很诡异的妆，大红大紫，夸张至极。
紧接着镜头拉远，许谦澄竟然穿着女生的校服裙。
视频是在游泳馆拍的，很快有更多人出现在镜头中，高嵩和几个校篮的人，甚至还有几个学生会的。他们在像是在开一个party，笑得很开心。
只有许谦澄在哭，睫毛膏把眼泪染成黑色，在他惨白的脸上留下两道难看至极的黑色水迹。
“同桌……”翟耀看向身旁的人，艰难地叫他。
许谦澄麻木地看着银幕，低声说：“别急，这只是开始。”
视频中穿着女装的许谦澄被包围着，那些人极尽所能地羞辱他。观看着这一幕的学生们已经笑不出来，只有少数几个在交头接耳。
花莳正赶往播放室，想要阻止视频继续播放。在礼堂的老师也急忙让学生们赶紧离开。
就在他们磨磨蹭蹭往外走的时候，银幕上颤抖的画面中，突然出现一个虽然已经不在了，却依然常常出现在众人口中的人。
“你们疯了吗!”一个头发又黑又长的女生闯进游泳馆，愤怒地推开围着许谦澄的人，拉着他想要离开。
翟耀再度听到惊呼声，听到周围很多人都在说“是李诗澜”。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李诗澜的样子，很高很瘦，脊背挺得很直。
可是她的愤怒没能挽救许谦澄，却让她自己成了被围攻的对象。他们好像知道她会来，就等着她的出现。
她的尖叫怒骂声和周遭的笑声格格不入，每次她想挺直脊背或是摆脱桎梏，都被迫跪在地上挣扎。
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屈服。沙哑残破的咒骂断断续续地响起，虽然虚弱，却很执着。
“……嘴脸……恶心……”
翟耀只能听到一些破碎的话语，他有点不想再看下去了。
就在这时，音箱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太过分了，不然下次玩什么。”
翟耀吸了口气，好像正在经历和李诗澜同样窒息的痛苦。
“许谦澄，过来。”那个声音很平和地说。
许谦澄被推了过去，接过拍摄工具。随后，顾时未出现在画面中。
从他出现那一刻起，女生不再骂了。她眼中的愤怒烟消云散，挣扎的身体化作飞絮飘萍，无论其他人怎么对她，她都只凝视顾时未一个人，死死地盯着。
画面在剧烈抖动。她的身影在这片抖动的视野里分崩离析，在充满恶意的视线中四分五裂。
有人按住她，往她眼睛耳朵和鼻子里灌水，说公交车，你配吗？
整个礼堂死一样寂静，连几个疏散学生的老师都石化了一样僵立着。
“是我把她叫去的。”许谦澄喃喃道，“她在反抗的时候，我却不敢出声。最后他们叫我离开……我该留下来的，我该……”
后面他说了什么，翟耀没有听清，只感到难以呼吸。
最后的画面里顾时未走过去坐在李诗澜身边，风平浪静地说：“你问我为什么从不对人解释，我和你并没有在一起这件事。”
水从李诗澜的鼻子耳朵和嘴里流出来，她依然盯着顾时未，眼神空洞得可怕。
“……你比这个学校里那些乏味的人要好一些，这也是我选择你的原因。但你说的没错，我不喜欢你，但这和你无关。我只是，不喜欢女生。”
顾时未把她脸上的头发拨开，动作很温柔：“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你喜欢谁，跟谁在一起。”
他停顿了几秒，不无惋惜地说：“如果画册上那个人不是商允，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这都是你自己的错，你选错人了。”
顾时未起身，抖了抖衣角上的水，离开时说：“回家早点休息。晚安。”
视频结束，屏幕黑了下来，灯光再度亮起，礼堂鸦雀无声。
顾时未独自一人站在屏幕前的演讲台上，依旧是主角，是瞩目的焦点。他安静地看完整个视频，然后缓缓转过身看向二楼。
翟耀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商允也是。两人在黑暗中找到彼此，十指相扣地站在一起。
三人的视线在中点交汇，虽然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却长久地凝视着对方，直到幕布落下。
第41章 遇见你
离开学校的时候，陆慈来接顾时未。母子二人走向大门口时，顾时未说：“我没有让你来接我。”
“我知道。”陆慈平静道，“是妈妈想陪着你。”
顾时未若无其事地笑了：“你觉得我需要吗？”
“时未，你病了，需要帮助，哪怕这帮助不是来自妈妈。”陆慈柔声说，“但无论如何，妈妈都会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