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研研双手接过,微微鞠躬:“我知道了,谢谢学姐。”
等到沈研研走出教室,重新将门关上,别苏才无奈地看向祁言,问道:“你真的最喜欢李斯特的《钟》?”
这首曲子运用了多次主题变化和反复,演奏手法形色各异,被号称是世界最难钢琴曲之一,需要在短短四分钟不断出现“轮奏”“快速变八度”以及“左手远距离的八度大跳”等等,要求演奏者有极高超的钢琴技巧,被认为是“炫技之作”。
如果是平时,祁言说自己最喜欢的钢琴曲是《钟》,她或许还会信。可刚才正在为沈研研选一首一个月内能学会的钢琴曲,他就说出来这首——别苏很难相信祁言没有私心。
祁言不说话,而是起身,坐在了琴凳上。他只坐在了左半侧,空出了一半,看向别苏,明显是留给她的。
没等到回答,别苏和他对视两秒,最终认输,坐在了他的身边。
她没好气道:“怎么,还没过足老师瘾,祁言老师还想要继续教我?”
祁言轻笑一声,十指放在琴键上,如玉般的手指被黑白琴键衬得更加白皙透亮。
他的声音低而缓,带着一点点沙砾的感觉,不像平时柔和清亮,却又在宽敞的琴房与狭窄的琴凳间尤为抓耳。
别苏的呼吸微微一滞,还没有捕捉住自己心底的丝丝异样,就被耳边响起的钢琴声夺去了注意力。
音符缓慢从指尖流出,逐渐舒展,带着忧郁,将画卷慢慢掀开。在铺垫过后,旋律如草叶一般生长,音调渐重,沿着耳廓淌入心灵。
十指在琴键上翻飞移动,没有太多的技巧,只是简单的奏响,身姿优美得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眼前仿佛出线了音符悦动在五线谱上,一根根线条变作了时间的长河,无数生灵被唤醒,野蛮生长,茂盛开放,绚烂着积蓄了千百万年的能量,而后长线倏忽绷断,声音戛然而止。
短暂的停顿过后,祁言偏过头,望向别苏,修长的十指再次触上琴键,低了一个八度的前奏再次响起。
他在回答别苏的问题。
他在邀请别苏的合奏。
别苏伸手,大脑已经将旋律记录下来,操控着她的身体,复刻着这段浪漫又孤寂的诗篇。
四只手游走在琴键上,时间从其上延伸,恢弘寂静的星球之内,草木冒出嫩芽,枝头绽开繁花,河床冲刷过溪流,高山穿云云巅积雪,深海无尽生命不息……
而后花草凋零、泉水干涸、巍峨变为平地,沧海一夕桑田,宇宙重归寂静,瞬息变为永恒。
磅礴又细密的情感倾泻而出,别苏从没在一首钢琴曲中感受过这样多。
对生命的质询,对感情的宣泄,对苦难的反抗,最终与命运的和解。
但她捕捉住的感情并非共洽,而是抽离。无法改变命运,便选择置身事外;无法宽恕命运,便选择与之沉沦。
这不仅仅是音符带给她的,更多的是它的演奏者。
这不是音乐的感情,这是祁言的诉说。
钢琴的颤动仍未停歇,别苏看向祁言,任由音乐的余韵消去,才将自己仍沉浸其中的思绪抽出,轻声问道:“它叫什么?”
“《Between Worlds》。”祁言将琴盖合上,答道,“世界之间。”
他没有看别苏,而是继续说道:“宇宙宏大,人类渺小。不论是思想、□□,还是灵魂,相比起来都无足轻重,甚至可能只是世界的玩物。”
像是他们过往遇到的那些事,细细说来,又怎么不像是神明的一个玩笑呢?
赋予造物强烈的吸引力,而后引来窥视、觊觎、与苦难。
祁言想到别苏偶尔落在他人头顶之上失神的双眸,想到,某些他无法看见的东西,是否就在证实这个世界的虚假呢?
但下一刻,别苏倾身而来,他对上了那双真挚的眼睛。
别苏的声音宛如带有某种魔力,声波穿过空气,到了他的大脑,到了他的心灵。
“不是的,祁言。‘我的灵魂与我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而我的存在却如此真实’。哪怕我们渺小,但却是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在宇宙面前,我们的确不值一提,可你在我的面前,是独一无二。”
作者有话说:
后翻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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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灵魂与我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而我的存在却如此真实”出自加缪。
《钟》在短短四分钟不断出现“轮奏”“快速变八度”以及“左手远距离的八度大跳”这一段参考改写自网络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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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手联弹这里是我超爱的一个情节希望你们也喜欢QAQ(对手指.jpg)
《Between Worlds》真的很好听,是我在茫茫音海之中为苏苏和祁言选中的钢琴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