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该问的,三婶此时应已回来了,想必她是不愿听你说起这些。”
“二哥,母亲她……”
“禹真,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回府。”
杨禹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兄长,深深叹了一口气,遂转身离去。
直到三弟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杨晟真才绕过梧桐树,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内。
夜色深沉,迎面扑来的便是一股浓郁的香味,杨晟真不禁敛眉。
下午时与砚池说了,禅房不比府内,一切从简便好。想必他又未听……
月影西移,烛花荜啵一声爆响,几缕桂香探窗而过,案前的男子仿若未闻,依旧俯身执笔写着什么。
“嗯……”
微凉的夜风透过窗棂缝隙略过,跳动的灯火在这一瞬乍然灭掉。整个房间顿时陷入昏暗之中。
执笔的手顿了顿,一滴浓墨顺着尖锐的毫尾悄然滑落。杨晟真呼吸微沉,脑海中乍然浮现出那日在左顺门前血肉模糊的景象,百官死的死,伤得伤,大理石台阶上的砖都浸出了血……他一把将宣纸从镇尺中抽出,而后揉做一团,胡乱扔去。
“唔……嗯。”
正当杨晟真头痛欲裂之时,房内不知何时传来了细微的嗯哼。旋即他警觉起来,剑眉压低,目光凛然。
不动声色的顺着声源处寻去,待愈来愈近,那声音似乎也更加婉转娇怜。
“唔!”
骨节分明的冰凉手指陡然抓住那截细软的脖颈,杨晟真这时也猜出是何物来。他眼底骤然聚起厌恶,手下更是不留情面的用力。
不知死活,敢在净禅寺爬床。
“救……救命!”
昏迷中的洛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掐醒,还没来得及呼吸,便只觉得漆黑的环境里一片窒息。她抓住禁锢脖颈的手,胡乱踢腾,试图在这里寻得一线生机。
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暴虐,掌下力道陡然加重,洛宁呜呼求救,挣扎的动作越发的小。
然而,下一刻苍白的手指又猛然甩开纤细的脖颈。向后退却几步,袖中的双手微微发颤,他眼底的震惊显而易见。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只虫,一只鸟,掐死了就掐死了。
待点燃了禅房内的所有烛火,他才迅速走到床榻前,方才的女子已被他活活掐晕过去了。
杨晟真垂眸,而后又缓缓叹了一口气。
方才,他险些又失控了。
白皙的面庞因为窒息仍泛着一层余晕。纤细的脖颈上嫣红的指痕十分明显。
杨晟真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他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方才眼底的戾气几乎消失不见。
胸腔越来越闷,他侧眸扫过桌案前的缠枝莲花纹瓷炉,持着一壶凉茶,将那香炉尽数浇灭。
方才若不是他突然想起此处是佛门重地,强行压制住了心底的杀念,不然那女子的脖颈早就断了。
他转过身去,看着那女子的脸庞,唇角牵起一丝冷笑。
这女子,他认得,是二婶的侄女。
那日出府时匆匆一瞥,只听说是府中的表姑娘,便也未曾过多在意。
打开窗子,浇灭香炉,他似乎又嗅到一阵浓郁的酒香。淡淡的桂花香气萦绕于鼻,杨晟真捻了捻手腕上的佛珠,视线从那女子身上渐渐移开。
翌日,净禅寺的清晨是在一阵鸟鸣声中开始的,杨府众人为了赶路皆要起早,而杨二太太起的尤甚早。
“二公子?”砚池往后虚虚瞥了一眼二太太,又转身敲了敲门,“二公子,您起了吗?”
良久不见里面的人应声,砚池额前都已渗出了汗来了。
杨二太太韩氏迈着步子向前,不由分说的推开砚池,破门而入。
“二婶!”月白色帷幔中探出一截素白里衣,韩氏伸着脖子向继续往里看,然而却什么也不见。帷幔也仅仅只是露出一个小缝来。
“二婶在找什么?”
淡然的声音顺着床幔穿过来,杨晟真抬手掀起身前的帘子,神情懒散,目光静默。
韩氏端着漆盘愣在哪里。这会儿就算不伸脖子,她也看清了,床幔里只有杨晟真独自依靠着引枕睡在那里。哪有什么女子,连锦被周测都是平平坦坦的,人都藏不下。
“二婶?”
“哦!晟哥儿啊,瞧我这记性儿,还将你当文哥儿照看呢。文哥眼睛不好……哎。禅寺里的事,一向都是你三婶管儿,今日她头风发作,老太太便让我接管了。”
“我瞧着你还未醒,便想着先把早斋给你端进来。也好等你洗漱后用,今日时间匆忙……”
韩氏一脸陪笑,赶忙将漆盘放下。
“二婶有心了。”杨晟真坐直身子朝韩氏行礼。
韩氏脸上硬生生扯出一丝笑来,只好迅速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