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师来了几次,许凌业才让她进去探。
许诗晚看见梁老师,心里又是愧疚又是难过,因为梁老师现在的气色更加不好,眼窝深陷,眼敛下的乌青明显,薄唇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好似又瘦了,整个人被深深的秃然感笼罩。
许诗晚那瞬间觉得抱歉到了极点,可又无力改变什么。积压的情绪好似决堤的洪水,不断奔涌而出,她的眼泪也止不住滚落。
梁老师安慰她没事,还说自己已经追回了女朋友,这才让许诗晚的心情稍缓了些许。
梁老师在病房里并没有呆很久,她好似有些不舒服,简单说了几句,便离开了。但下午,许诗晚遵循医生的嘱咐去花园散心,却听到了有些多嘴的病人在议论梁老师是不是同性恋。
她气愤极了,走上前理论的时候,手都在抖,可反被那群人以长辈身份施压,还说她多管闲事。
后来的几天,许诗晚其实挺怕梁老师再过来。
不为别的,就怕她听见那些谈论她的话会难过。
腰上的伤口逐渐恢复,但许诗晚的心情却依旧低落。
一方面她逃避似的不想谈论学校的问题,她怕章雨凝会乱说,她怕回了学校会承受那些让她窒息的言语。可另一方面,她又残存着些许希冀。或许,同学们会觉得这是正常的事情。
本来想等下次梁老师来的时候,和梁老师再谈谈,请教一下。
但很遗憾,她没有等到。
最后一次听到梁老师的消息,依旧是从那几个病人大妈的口中。
那天,风和日丽,依旧是在花园里,她们却在惋惜那个瘦瘦高高的、看着弱不禁风的姑娘就这么没了。
而后开始唏嘘抑郁症真可怕。
阳光还落在许诗晚身上,但那一刻,她的耳廓持续轰鸣,整个人如坠冰窟。
后续的事情,她记不太清。好似自己不顾孟雯的呼喊往出跑,却浑浑噩噩摔了一跤。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她的心头,她止不住流泪,却没有办法跟任何人讲自己的难过。
这场自以为是的盛大救赎,在那场蝉鸣的季节里,彻底落幕。
她确实,救不了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好似坠入一片湖面,越陷越深,冰冷的潮水不断包裹着许诗晚的身躯,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的血液僵直倒流。
这些记忆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闪过。那些无能地、酸涩地无力,席卷她的神经。
她看见了摔倒在花坛边哭泣的自己,看见了病房里盯着窗外发呆的自己,看见了那些没能给梁老师发出的信息,也看见了她想联系同班同学时的纠结。
这就是她的逃避。
那些积压在世俗之下的叫嚣,让人窒息又无力。离去这样的概念对许诗晚来说太过沉重,难以预设,许诗晚自责愤恨,时常在想是不是自己那天赶过去,情况就会不一样。
她逐渐无法入睡,精神敏感,会因为小事乱发脾气。
办理了转学证明,许诗晚回彦宁进行治疗后,选择性遗忘了这些记忆。
梦境不断转变,陡然间,她又回到了博志高中。是宋韵成比赛结束回来的时候。
许诗晚的遗憾是和叶漫吵架那天,她没能伸出手将过来求和的宋韵成留下。
所以知道宋韵成比赛结束,她便一直在宋韵成班级门口等她。路过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越围越多。
梦里的宋韵成还是最初稚嫩的模样,扎着高马尾,怀里抱着本书。可随着逐渐靠近,许诗晚却看清了她眼底的佻薄和冷淡。
许诗晚被这样的目光刺地钝痛,她想凑近伸出手去,所看见宋韵成面无表情地后退了一步,而后看着她,说了句,我讨厌你,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
许诗晚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想追上去解释,却发现宋韵成坐在车里,即将消失不见。
她就和梁老师一样,跟在车子后面,她大声呼喊宋韵成的名字,不断奔跑,却无能为力。只能看见那个点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巨大的恐慌和酸涩快要将她淹没,她感觉那一瞬间,自己的世界观几近崩塌。
她好似和梁老师一样,逐渐离爱人远去。
心底悲怆不已,许诗晚止不住哭泣,猛的转醒的时候,颊面还挂着泪。
她坐起身,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梦里那种恐慌的无助感像漂浮在空气中的粒子,不断侵扰她的神经,无处不在。房间里,壁灯幽暗,她半坐起身的影子被越拉越长,暖光落在她的眼眸,却好似破碎镜面里映衬的幽光,激不起一丝情绪。
这场梦抽空了她的所有的心绪,这些天的恐慌又加重了担忧。许诗晚好似快要窒息的人,看不见一丝希望。
她颤巍巍地拿出手机,拨打了宋韵成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