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骁恩不顾形象地坐了下来,略一酝酿情绪,头靠在椅子的管脚枨上,做出剧本描述的赵渔眠的动作。
他随手抓乱了头发,又抿了抿唇,确认自己的嘴巴是干的,虽然没有片中干到起皮的状态,但至少显得没精神了一些。
眼睛一闭,再微微睁开时,便沉浸于没有硝烟的战争之中。
他伸手试图扒开压在右腿上的不存在的巨石,却只扒下了一层浮灰似的,失去着力点后,手因为惯性,大力地磕在了一旁。
腿上传来的剧痛刺激得赵渔眠额角一跳一跳的,他想睡却不敢睡,怕一旦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又困又饿使他精神涣散,微微眯着的眼睛已经虚焦,眼前只有狭窄的一点点空间,黑黢黢的石头和泥土带来的压迫感使人窒息。
真的要坚持不住了啊,赵渔眠轻轻舔了舔干涸的唇,缓缓抬起手来闭上眼睛用力将食指尖咬破。
但伤口太小,指尖只流出了一点点血。
他皱着眉,左手抠着压在腿上的巨石,右手如壮士赴死,被他放在嘴里又用力咬下去,终于指尖汩汩冒血,嘴里全是血腥味,染红了他的牙齿。
已经要失去知觉的躯干似乎被一点点激活,赵渔眠勉强地挪动了一下屁股,支撑着的左手险些脱力。
用尽全力转身,他在矿洞墙壁上颤颤巍巍用鲜血画出了一个并不规整的圆,又在中心点了一点。
这个符号表示着塌方前他发现的秘密已经写好纸条藏在矿区宿舍的中心枯井里,龚怒涛若是知道了矿难来救人,就算他不幸殒命,也能留下个消息。
倘若是被敌人发现,他勉强可以解释为这是本国皇宫匠人的笔记符号,在他之前画的图里也出现过这图案,所以兴许能蒙混过关。
当然,他能不能活到被人从废墟中救出来还说不定呢。
头抵在坚硬的物体上磨得头皮生疼,他深吸一口气,费力地朝着一旁歪倒。
半扭着身子躺在地上,紧绷但无力的肌肉得到了片刻放松。
赵渔眠用沙哑的嗓子喃喃道:“霜姐儿,你还没有带我去姑苏城呢……”
随后,流下两行热泪,缓缓闭上了眼睛,失去意识。
作为演员的段骁恩躺在地上,久久不动身。
而这段表演,使在场所有人大为震撼。
赵方迎当然见过比段骁恩更好的演员,但段骁恩的表现优秀得超出了他的预料。
最初他以为佟知隽要塞个带资进组的小鲜肉过来,还特意看了段骁恩演的剧,但段骁恩以前演的小网剧烂到没边儿了,为了给妻子的文艺片混点儿投资他才勉强同意段骁恩参与试镜。
他甚至想了,如果段骁恩实在不行,试镜他也有正当理由刷掉他。投资到手了,带资进组的垃圾也没进来,简直完美。
只是段骁恩这段表演,好到无可挑剔。
赵方迎甚至觉得,他好像真的正在看一个濒死的青年在绝境中挣扎。
无可挑剔的表演,使赵方迎心服口服,如实记录了他对段骁恩的看法。
在门口等候的余小舟拿着纸巾快步走过来,把段骁恩仍在滴血的手指尖包上,又用湿巾将红木椅背上的血污擦干净。
段骁恩是真的咬破了手指,这一点惊到了在场众人。
方才还有另一位演员也被要求演这一段,却被他的经纪人拒绝了,理由是她不想自己带的艺人受伤,但这里不受伤又演不出那个感觉,听得赵方迎频频皱眉。
段骁恩依旧没动,房间里一时安静得吓人,仿佛他的呼吸都如同脱水昏迷了一样虚弱。
余小舟轻轻拍了拍段骁恩,段骁恩才缓缓睁开眼,迷离着脱口而出:“霜姐儿?”
“段哥,是我,余小舟啊!我哪能像女明星啊?”余小舟扶着段骁恩坐起来。
段骁恩缓缓回过神来,仍有些茫然,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这才站起身,对着负责选角的各位鞠了一躬。
赵方迎没有问题要问,助理便带着他们出去了,通知下一位演员过来。
段骁恩和余小舟的背影从门口消失,赵方迎才对身旁的简萱瑶无意识地夸赞了一句:“这个不错。”
赵方迎是看到了段骁恩摘耳钉的动作的,再加上过于逼真的无实物表演,他不得不承认,佟知隽敢花钱只为了给段骁恩争取一个试镜机会,这样的自信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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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骁恩试镜结束,就独自回了家。
今天演的这一段,对他来说影响很大。
往常演戏也会入戏,但绝没有到这么夸张的地步。
赵渔眠的姐姐赵霜月答应过他和他一起去苏州,但赵霜月因敌寇入侵而亡,未能践诺。
赵霜月的设定就是典型的东方长相,较小的骨架,面中凹陷,小家碧玉,所以他那一瞬真的差点以为余小舟就是赵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