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渝在交流的间隙里,看了眼另一边的贺云承。
贺云承比身周的人高出一截,此时正微低了头,面带微笑地与人谈论着什么,浑身上下满是上位者的自信与从容。
五年没见,这人的变化真是出乎他意料,与记忆中的判若两人。
那些阴差阳错的往事,搅成了一锅粘稠的粥,或酸或甜,或苦或咸,分不清到底哪部分更多一些,但现在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似是若有所感,贺云承也抬眸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不约而同地越过人群相汇,彼此微微一笑,又重新转了回去。
宴会临近尾声,钟渝终于抽出空,去了趟洗手间。
他立在洗手台前,听到背后关门的动静,抬头看向镜中,正好看见贺云承进门。
擦手的动作微顿,钟渝不动声色,镜中的贺云承向他靠近,站到了他身后,两人离得太近,近到他不得不做出反应。
他转过身,微仰了头看他: “贺总。”
贺云承不说话,安静的目光一寸寸地描摹着面前的人。
还是他熟悉的那张脸,但又有很多不同。
如果说19岁的钟渝是块难得一见的璞石,那么28岁的他,毫不意外地被时光雕琢成了一块莹润的美玉。
温润,成熟,又从容。
掌心的旧伤似乎又开始发作,就像戒烟时的戒断反应,又麻又痒,顺着神经一直蔓延到心脏,他不自觉地攥紧了左手,咬肌也绷紧了一瞬。
“好久不见。”贺云承又说了一遍。
钟渝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句情绪的不同,一时间也很感慨:“是啊,有五年了吧。”
“五年零五个月。”贺云承认真地说。
从前他连钟渝出门半个月都受不了,而现在他们已经五年零五个月没见了。
可见高彦磊那话真是没说错,难受归难受,过一阵子就习惯了。
记那么清楚?钟渝忍俊不禁,想起什么,笑着揶揄他:“那么多年没见,你在洗手间堵人的毛病一点没改。”
贺云承也笑,“我统共也就堵过你三次。”
第一次是初见,第二次是热恋,第三次是重逢。
不过他确实挺喜欢洗手间的环境,安静、私密……适合做一些放在别处不那么妥当的事。
钟渝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仔细地端详了他好一会儿,“你变化挺大的。”
“怎么个大法?”贺云承问。
钟渝已经能坦然地对着他了,也不绕弯儿:“看着成熟了不少。”
贺云承刚进来那会儿,那一身的沉稳气派,他都有些恍惚,还以为来的是个长得像的人。
“是吗?”贺云承偏着脑袋看他,分不出他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其实是我装出来的。”
钟渝低头,轻轻笑了一声。
贺云承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你变化也挺大。”
钟渝把问题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怎么个大法?”
贺云承:“开朗了,也比以前爱笑了。”
光那么一会儿,就笑了好几次,不过钟渝确实该多笑笑,那么好看的。
“其实也是我装出来的。”钟渝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复制他的话。
贺云承勾勾唇角:“还学上瘾了?”
两人面对着面,相视一笑。
多年没见,关系反而平和了许多,没有预想中的尴尬和生疏,彼此都挺坦荡的,挺好。
这时有人进了门,他们收起话头,前后脚回了宴会厅。
酒会结束,钟渝跟众人告了别,从酒店出来,在路边叫了个车,打算回他那个还没住热乎的新房子。
一听说他要回来,杜少恒就特高兴,帮着跑前跑后的看房,才置办下了这套各方面都还不错的房子。
“钟渝。”
贺云承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贺云承从后座下来,问他:“搭你一程?”
“我叫了车,不麻烦了。”钟渝婉拒,主要也不顺路——如果贺云承没搬家的话。
贺云承也不勉强,转了话音:“那改天一起吃个饭吧。”
钟渝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呢,这人就说:“别急着拒绝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无论怎样总还能做朋友,就当是接风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说他那么坦然,拒绝的话反而显得自己不敞亮。
钟渝点了点头,“好。”
“怎么联系你?”贺云承问,钟渝以前的电话号码已经是空号了,微信也一直没回过。
“忘了说,我换号了。”钟渝神色自然,“你记个我的新号码吧。”
贺云承拿出手机,认真地听他报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键入,拨通。
钟渝朝他晃了晃正在震动的手机。
贺云承放心地保存了号码,语气漫不经意:“以前的微信没在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