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日记本/被日记本剧透之后(30)

当这份夹杂着愧疚和逃避的感情陈酿太久,就逐渐演化成让她自己都感到莫名的恐惧。

她害怕面对这样的池竹西,因为他的反常,因为自己的懦弱无能。

“我……”池竹西哑着嗓子说了这么一个字后就又陷入了沉默,久到安澜娅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才又听见他接着开口,“我好像遇到了池淮左。”

安澜娅眼眶酸涩,几乎想夺门而出。

容岐以为是对他说的,依旧保持着和缓的语调:“只是因为雨太大,雷太响,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他说死的人是我。”

容岐抱着他的手骤然收紧:“不是那样的。”

“我成年了,应该有自己的判断,是这样么?”

“……你需要帮助。”

“谢谢你,我知道了。”

卧室的灯突然恢复了明亮,暖气发出启动的白噪,容岐松开手,只看见了一个面色如常的池竹西。

他的嘴唇还是毫无色泽,但脸色已经比刚刚看到的时候好太多。

“我想休息了。”池竹西闭上眼。

容岐和安澜娅对视一眼,容岐喉结微动,说:“好。”

房间再一次恢复了寂静,窗户被关上,暖气充满了整个房间。

池竹西蜷缩在被子里,心跳如鼓。

他没有趁无人的时候重新翻开日记本,就在刚刚,在容岐轻缓的安抚和安澜娅惊悚的眼神中,他突然回味过来。

不管那两行字是什么意思,是某个世界的池淮左写下了那两句话,还是怨灵显形的诅咒,他都看到了一个最适合所有人的结局。

如果有一个池淮左好好活着,自己车祸死亡的世界,那是多么平静的结局啊。

如果只是他死去的哥哥恨意未绝的咒骂……原来不只是他一个人拥有一颗狭隘又丑陋的灵魂。

“这简直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低喃声中,池竹西陷入了熟睡。

***

同一时间,书房。

室内仅亮着台灯,安澜娅坐在书桌前,双手抵着额头,眼神低垂看着桌面。她本来应该在客厅和那群与池氏或近或远的亲戚打太极,而不是一言不发地坐在这里。

“他一直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小时候的梦魇,伴分离症状出现的幻听,自言自语的人格解体,过度警觉和睡眠障碍……按照DSM-IV-TR的诊断标准,原先的标准D现在恐怕已经到了标准F。具体还需要根据DSM-5对照观察半个月。”容岐说,“池淮左的死亡对他影响可能比我预计的更大,暴雨会激发他的PTSD。”

沉疴如山重,安澜娅本来想向容岐描述刚才自己看见的池竹西,可那样似乎只会将本来就糟糕的情况推往更极端。

容岐已经按照最坏的设想在打算了。

“之前我建议过,你应该和他聊聊。”容岐说。

“……我以为他已经变得正常了。”

“如果你和他当面聊,请务必不要使用「正常」这种词汇,非常伤人。”

“我知道。”

“你知道,却没打算找他谈。”

“那还要我怎么办!”安澜娅突然抬起头,语气冷硬,“我儿子死了我就不难过吗?你要我照顾他的感受,他呢?因为是小孩子所以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卖弄悲伤?”

她的语调越来越高,“看看他,一副你们谁也不在乎池淮左的模样。他在指责谁?他怎么就不能想想,我看见会不会难受?我立刻停掉画展回国和池樊川那个杂种废话是为了谁?是为了我吗?!”

“所以你其实很难过,也在关心他。”容岐的声音如注入炽铁上的凉水,一下子将安澜娅有些激动的情绪浇灭了,“可你却选择用他最无法理解的形式表达,这是你想要的吗?”

“别问我……”安澜娅捂住脸,“别问我,我不知道,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和他相处了。”

“那我换个问题,你觉得你的小儿子很脆弱,对吗?他好像随时都可能被一滴朝露击溃,你不理解他的敏感,你认为他应该和其他孩子一样,懂事听话,不让人操心。”

“我知道他在生病……”

“池樊川的秘书下午找我。”容岐突然说。

“找你?”安澜娅愣住了。

“他们查到我和池竹西的关系,但是似乎并不单纯将我看作竹西的心理医生。池樊川的秘书开出这个数,让我劝你放弃争夺池淮左的股份。”容岐比了个数字,“我解释了我你的关系,那位秘书小姐不以为意,说如果我和你不是那种关系的话就更应该帮他们了。”

安澜娅很快想明白了对方的打算,气得肩膀直抖:“那个无赖,你……”

“如果池竹西是个女孩,我可能会以‘诱导未成年建立违反职业道德的情感关系’被池樊川投诉至心理咨询师协会,再严重一点会直接上法庭。”容岐无奈叹了口气,苦笑,“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我们这一行,敏感的东西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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