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道:“你怎么了?”
我没用多大的力气,也不会给他推出内伤来啊。
“没事。”
萧祁摇了摇头,轻轻拂掉我的手,转身出门去了。
他的脚步很快,像是怕我看见什么。
被一根青玉发带绑着的发丝披散而下,我却仍在发丝的缝隙间,瞧见了他肩上那一点洇透了素衣的血迹。
也受了伤啊。
早知道……早知道就再轻一点了。
我不甚痛快地呵出口气,歪在枕靠上,垂眸盯着腕子上的那枚平安扣出神。
它被血红的丝线拴着,与小巧精致的银铃做邻,稍一动,撞在一块,便漾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我伸手捻它,摸到了温润,也触到了几条沟壑。
是我和他的名字,也是我经年的荒唐心思。
兜兜转转它又回到了我手里,我却忘了当年求它时的欣喜若狂。
我合该深思什么东西,只是这东西晃得我眼花,便也歇了念头。
罢了,罢了,随他们去吧。
我重新歪回去,疲惫地闭起眼,直到听见了开门声,才吝啬地挑起眼皮往门边瞧。
傀九被人拎进来了。
拎他的不是旁人,正是伺候萧祁的那个链子刀客。
他将人提到桌边,转身便要走。
我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儿来着?”
他脚步一顿,略带讶异地瞧了我一眼,答道:“属下粗鄙,公子赐名泽戚。”
良禽择木而栖。
文绉绉的,像是萧祁能取出来的名字。
我点了点头,道:“你下去吧,你家公子要用什么伤药,只管去与钦北要便是。”
泽戚颔首称是,转身便出了门。
等那门合上,我看向傀九,伸手在床边拍了拍,“过来。”
傀九没动,只沉默地瞧着我。
“怕我?”
“过不去。”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怎么忘了,我俩一个天残一个地缺,谁都不好受。
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说话,他就得听。
“你蹦过来,”我眉梢轻挑,指向他另一条腿,“你那腿不是还好着呢么。”
傀九瞪了我一眼,撅着嘴嘟囔:“你怎么不蹦过来。”
我不讲理地说:“这是在我的地盘上,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眼看傀九还没动,我沉下脸轻啧:“再不过来,我就叫九阙将你拖出去,再给你几个嘴巴子,将你这脸都打烂了。”
许是真被我那几个耳光打怕了,傀九照做了。
他蹦了,然后就摔了。
看着摔得不轻,脸都绿了。
我笑了好一会儿,才大发了慈悲,叫人来扶他。
来人是九阙,一瞧见傀九,眼睛就瞪了起来。
顾念着我,他没对傀九做什么,只是在将他放在脚凳上之后,在人后心上踹了一脚。
傀九被踹得前扑,下巴磕在床沿上,红了一大片。
他疼得闷哼,回头去瞪人,九阙却已施施然离去。
没了人发难,傀九便看向我,语气不善道:“真没规矩,真是什么主子什么奴才。”
我轻笑:“这话若叫他听见了,他不打死你都算好的。”
傀九冷哼:“我还怕他不成。”
“你不怕,那你就再大声些。”
“我就不。”
像是觉得自个儿没有气势了,傀九白我一眼,又道:“你让我说我就说,我凭什么听你的。”
“就凭我是你哥哥。”我在他尚未消肿的脸颊上点了点,“来,叫声哥哥。”
傀九皱起眉,眸中满是警惕:“你如今杀人前,都要搞这么恶心的一套戏吗?”
“……”
小崽子,嘴可真碎啊。
我捏了捏他的面颊,皮笑肉不笑道:“忘了我在玄天殿时说过什么了?”
话落,傀九一怔,面上狐疑更甚:“我要杀你,你还愿意放了我?”
“自是不可能这般就放了你。”
“叫声哥哥,我好好考虑一番。”
瞧着手底下这张与我极相似的脸,心里头忽升起了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软。
可能这就是血缘的奇妙。
“不叫。”
“打死都不叫。”
很显然,傀九没体会到这点奇妙。
软的行不通,那便只能给些硬的了。
我捏着傀九的脸颊,朗声叫向门边:“九阙,进来。”
九阙立刻从门外走进来。
我朝他眨眨眼,凉凉地道:“你那刀,是不是也有些日子没磨了。”
才杀过人,哪里需要磨刀。
可九阙明白了我的意思,立刻抽刀出来,一刀便劈在了桌上,砍得木屑四溅,“正是差块会流血的磨刀石呢。”
九阙那刀是我亲手打的,是把半人高一掌宽的大刀,此刻深插在桌面上,雪亮的刀锋闪着寒光,真真唬人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