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约莫一个时辰以后,对面大军得到了信号,撤了兵。
无漾总算松了一口气,一动,才发现手心里全是冷汗,转身的时候腿甚至一软,险些倒了。
玄度不动声色扶了他一把。
“出息!”
虽则扶了他一把,讽刺却也没免,落在他耳边。
“你懂什么?”无漾擦了擦额头的汗,“我这是顾全大局,你该不会忘了,这下面有什么吧?”
他用脚尖点了点足下的土地。
玄度神情肃重,没再说什么,带着魔卫退回从极渊。
这底下,镇着开天辟地以来世间魔气的始源。沧海桑田,魔气早已汇聚成魔脉,只是先后被那么多人镇压多次,这才风平浪静了六百年。但所有的风平浪静都敌不过世间的悲苦怨憎对魔脉的催生壮大,而所有的悲苦怨憎之中,又属战争最为直接霸道。
若是大战直接打到魔脉头上来,又恰逢竺宴虚弱昏迷,怕是魔脉要顷刻间笑醒过来。
塌天大祸,真不是开玩笑。
无漾将提到喉咙的一口郁气长长吐出,转身正要回去,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阵风吹来。
他回头一看,顿时惊讶:“令黎,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比翼鸟族吗?”
令黎淡道:“我来找竺宴。”
说着纵身飞下从极渊。
无漾一愣,直觉眼前的令黎有些奇怪,立刻施展神力追上她。
见她孤身一人,无漾问:“獾疏和青耕呢,怎么都没跟着你?”
令黎面无表情:“他们另有任务,我来问竺宴取样东西。”
令黎直奔结界而去,她神情陌生古怪,无漾心中顿时生疑,警惕地盯着她。然而到了结界,却见她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
此处结界与扶光殿结界一样,都是以创世血脉布下,除了玄度、青耕与他三人得到了竺宴口谕可以入内,其他人都不得进,唯有令黎与竺宴有姻缘灵契,竺宴的结界对她无用。
她能进去就说明不是冒充的,还真是令黎?
那她今天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跟竺宴欠她钱似的?难不成竺宴在外面养女人被她发现了?
无漾摸了摸鼻子,没有跟进去,很有眼力见儿地转身走了。
令黎进入结界便放轻了脚步,推开院门,无视种了满院的杏花,径直走进竹屋。
竺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脚下无声,来到他身边。
站在床边,她木然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忽然,她抬起手掌,掌中竟布满了浓浓的黑雾,缓缓对准竺宴的天灵。
……
无漾越走心中越发不安。
不对,那不是令黎!
虽然她能进入结界,虽然他没有证据,可是她的眼神不对!
她提起竺宴时,眼睛里没有半丝温情,全是麻木!令黎不是这样的!
糟了!
无漾返身便往结界飞去,心中乱得一塌糊涂。
要了命了!千万别出事!
他匆匆进入结界,正见一缕黑雾从竹屋内飘出,眨眼就消失在天际。
他心底陡然一沉。
竺宴!
他拔腿就往屋里跑,跑得太快,险些撞上从里面飞身而出的竺宴。
无漾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你醒了?!”
他去年为令黎续命,昏迷了整整半年,今年比去年伤得更重,还以为至少要昏迷一年以上,没想到竟这么快就醒了!
“你有没有看见……”
无漾话还没说完,竺宴便绕开他,飞离了结界。
“……一团黑气?”无漾望着空气,干巴巴将没说出口的话说完。
*
“你设计我!”比翼鸟族内,蛮蛮一指指向令黎。
令黎道:“我说过,方寸草是魔物,你操纵方寸草为祸,罪孽深重,总要付出代价。”
“走吧,比翼鸟女君。”岁稔星君上前一步,“同我等回神域吧。”
蛮蛮后退一步:“我为何要同你们回神域?我又不是神族!”
应川身后的暮商冷道:“你装什么傻!你操纵魔物吸取他人灵力不说,更挑拨神域与从极渊的关系,险些酿成六界大战,涂炭苍生,不用认罪?不用伏法吗?”
“认什么罪?伏什么法?你们哪只眼睛见我操纵方寸草了?”蛮蛮扬起下巴,傲慢道,“是,我刚才是说了些激愤之言,让你们给听见了,但我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就不能是气话?你们要定我的罪,至少也要有个人证物证吧?行,姑且当我自己方才所言是人证吧,那物证呢?你们说我操纵方寸草,你们倒是将方寸草找出来啊!你们若能找出来,我便跟你们走,若找不出,便是空口白牙污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