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黎站在他们之中, 耳边充斥着各种讨伐声——
“好!大快人心!竺宴那大魔头, 倒行逆施, 颠覆天道, 该杀!该死!”
“不,死太便宜他了!魔头罪行罄竹难书,不能让他轻易死了, 应该将他生剥活剐了!”
“没错,一个魔孽, 竟然让他做了六百年的天地之主, 如今匡扶天道,肃清魔孽, 不能便宜了他!”
令黎面无表情, 视线从那一张张愤慨的脸上逡巡过。
姝燃警惕地看着她, 仿佛生怕下一刻她就会做出什么。
令黎只是沉默地将银钱放到桌上, 离开了这喧闹的酒楼。
姝燃连忙跟出去。
令黎安静地站在路口, 裙踞轻扬,獾疏与青耕来到她身边, 獾疏嘴里还叼着那只凡间大雁。
令黎回头,道:“我要走了,有缘再会吧。”
“天酒殿下……”姝燃不知该说些什么,“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些无知凡人罢了。”
“我并未放在心上。”她道,“凡人也有立场,他们也只是在表明立场,与我无关。”
姝燃:“那为何还要离开?”
令黎淡道:“他们有他们的立场,我也有我的立场,我与他们不是一个立场,看不得那场面。与你也是一样,就此别过吧。”
令黎转身离开。
“天酒殿下……”姝燃叫住她,“是要去魔域吗?”
“嗯。”
“你真的……要与苍生为敌?”
令黎回头,定定看着姝燃,纠正道:“是苍生与他为敌,而我只是选择站在他身边。”
姝燃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站在天下苍生的对立面,真的不会后悔吗?”
令黎静静看着姝燃身后的落日,长河落日无声照着熙熙攘攘的小镇。
她对姝燃道:“自我与他结下姻缘灵契,他在哪里,我的立场就在哪里,从前从未动摇,以后也不会后悔。”
*
令黎离开了,带着她的两只灵兽和大雁。
姝燃站在路口,周遭人群熙攘,来来去去,她的视线处空无一人。
从极渊在北境三百仞深渊之下,四面冰山,积雪不化,入眼是一片纯净的白,如今是很难让人将它与魔域两个字联系在一起了,但令黎曾亲眼见过它魔气森然的样子。一万年前,从极渊黑雾弥漫,将天地吞噬,最后是神尊自爆元神荡平了冲天的魔气。
这里从来就不是看起来那般风平浪静,即使没有肆掠的魔气,也永无安宁。
此刻,从极渊入口处短兵相接。
神兵接连自天上降落,白色铠甲泛着凛凛光芒,与把守在此处的魔卫大打出手。
天道逆转,从极渊的魔卫战斗力更强于神兵,黑枪横扫,神兵被逼得节节败退。
“大胆!未得君上传召,尔等竟敢私闯从极渊,大逆不道,待我禀明君上,治尔等灭族之罪!”领头的魔卫一杆黑枪重压在地,声势浩大,洪亮如狮吼。
令黎隔着老远便听见了,暗暗皱了下眉。
这魔卫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在这时候提什么灭族,是嫌方寸草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吗?
果然,他话声一落,原本败退的神兵顷刻间重振士气,立刻反杀了上来,刹那间就杀了好几个魔卫。
小青耕自小在从极渊长大,在她看来,从极渊就是她的家,现在有人竟然敢在她家门口打架,还敢杀人,她自是义愤填膺,长啸一声便飞扑上去。
“回来!”令黎连忙喊住她,然而她根本追不上青耕的速度。
青耕飞到上空,朝着神族士兵吐出漫天箭柱,顷刻间就伤敌大半。
眼见敌军落败,魔域将领乘势而起,振臂高呼:“兄弟们,给我杀!”
霎时间,身穿黑色铠甲的魔域士兵舞着枪,势如破竹往白甲神兵冲去。
小青耕糖葫芦吃饱了,此刻正是热血沸腾,扑棱着翅膀在上空一个盘旋,配合着魔卫攻击神兵的节奏,嘴巴里喷出熊熊烈火,这一次她打算用火烧。
令黎驾驭着獾疏,拦在她面前:“青耕,住手!”
小青耕见是她,收住了火势,却是桀骜地轻哼了一声,立刻扑棱起翅膀绕过她,打算再跟上进攻的魔卫。
令黎喝道:“獾疏,抓住她!”
小青耕扇动的翅膀霎时被缚,不能动弹,她气得尖啸一声,与此同时,身体从天上垂直栽下来。
獾疏飞过去接住她,带着令黎和她一起落在地上。
小青耕化成人形,双手被捆着,愤怒地瞪向令黎:“令黎,你这个白眼儿狼!亏君上对你这么好,你竟帮着他的敌人来抄他的家!”
还抄他的家……令黎原本心情沉重,愣是被小青耕这措辞给逗得笑了出来,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个小娃娃,从哪里学来这么高级的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