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黎眉眼轻扬,又重新拉满了弓,仿佛一个被美色所惑的君王,大声笑道:“一只哪儿够?全射下来!都给宴妃,通通给宴妃!”
宴妃的眉心狠狠抽了抽。
她虽是这么说,最后还是点到即止,只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也射得十分慈悲,箭矢并未射穿大雁的身体,而是将将擦着大雁射出,箭身在大雁的翅膀上“啪”的一拍,大雁受惊吃疼,当即从空中掉落。而就在大雁掉落的同时,她挥动手中的丝线,借着那头箭矢的力道,在空中利落地将丝线打了个结,正正捆住掉落下来的大雁。
她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片刻须臾,手中就多了一只大雁。
而那只雁呆呆的,直到落到了她的手中,才反应过来,它特么的竟然被生擒了!
“嘎,嘎——”
被生擒的大雁聊胜于无嚎了两嗓子,应和着周遭此起彼伏的拊掌与惊叹。
周遭不少百姓都看到了这一幕,包括方才阻她那名男子,都向她投来叹为观止的目光。
“好厉害的箭术!”
“出神入化,不输男子!”
“胡说!哪个男子有如此厉害的箭术?”
……
令黎站在风里,笑盈盈提着大雁,送到竺宴面前:“送给你!”
竺宴深深看着她,伸手接过。
令黎箭筒里还有好多箭,也没有再射,见有人箭不够,随手将自己的箭筒给了他们。
离开猎场后,他们又去西郊参加了春日宴。曲水流觞,与东郊的设宴不同,乃是读书人雅趣。不知不觉,两人便混在凡人中过了完整一个上巳节,到天黑才返回村长家中。
令黎踏着月色,手中又抱回了那只雁。她说宴妃矜贵,这等粗活不让他碰。
宴妃一阵无语,眼不见心不烦地将雁塞进她怀里。
她抱着大雁,扭头看向竺宴,眼中笑意清浅,开口正要说什么,却见竺宴在她身后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竺宴看了眼天际的月亮,道:“我要回魔域一趟。”
令黎愣住:“现在吗?”
“嗯。”
“那好吧,我们先回去跟姝燃和村长说一声……”
竺宴道:“你留在此处,我办完事回来寻你。”
令黎眼中的笑意霎时消失。
“……哈?”
竺宴说她方从槐安图出来,神识不稳,从极渊虽然被镇压,但终究是魔气深重,她暂时不宜去。但他眼下有要事,所以需要独自离开。
令黎开心了一整日,白日的喜悦还没有淡去,陡然间就要和他分开,心中虽然不舍,但见他神情十分坚定,今夜是非走不可,她也只好点头。
竺宴将她送回村长家中,留了獾疏和青耕给她,便离开了。
他走得似乎很着急,令黎望着忽然间空荡的空气,有些失落:“也不知道他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今夜离开,明日再做不可以吗?”
的确不可以。
竺宴匆匆赶回,无漾和玄度已经等在从极渊。
每年今日是令黎的生辰,也是她魂灯将灭的一夜。唯有在魂灯熄灭以前,重启禁术,以他元神血祭魂灯,才能支撑她的魂灯再燃一年。
这一夜对他而言万分凶险,所以每逢今夜,不论玄度和无漾身在何处,他们都会及时赶回从极渊,虽无力为他护法,但至少可以镇住魔域太平。
第125章
从极渊深处的结界将一切无声掩藏, 今夜看起来如同这六百年间的每一个夜晚,风平浪静。到了后半夜,巡视的魔卫也有些犯困, 几次经过重华殿外, 见玄度与无漾仍在里面对弈, 又振奋起精神, 抬头挺胸昂首阔步走过。
其实两年前, 每年今日魔域之门大开, 六界使者前来朝贺,虽各怀鬼胎, 但寿礼琳琅满目, 宴饮彻夜不歇, 也是十分热闹。只是不知为何, 自两年前那一次寿宴之后,君上就紧闭从极渊,从此再没有办过宴会。
无漾虽是在与玄度对弈, 但两人都心不在焉,频频看向殿外的天空。
夜空如幕, 上弦月安静地挂着。
“该你了。”无漾收回视线, 催促玄度。
玄度胡乱走了一步棋:“说实话,我很担心君上。”
无漾没作声, 落下一子。
玄度木然地跟上去:“这几年他受伤一次比一次重, 去年昏迷了整整半年才醒过来……”
他沉默了半晌, 垂头道:“我担心, 他撑不了多久了。”
无漾抬眼往他看去, 却未作反驳,一言不发地落下一子。
玄度继续道:“只怕这不是长久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