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仿佛那一日,她诓竺宴下界,还在昨日。
她不曾以记忆阵困他,他们也不曾分开六百年,他们只是在凡界过了一夜,此刻她就回来了。而他,他只是被什么事耽搁了,不久也会回来。
可是终究只是仿佛……时间的的确确已经过去了六百年,再也回不去了。
而她,今日过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她迅速擦掉眼角的湿气,回到两人的房间。
她记得当年他们大婚,竺宴的母亲羡安娘娘曾送给她一只镯子,她喜欢得紧,将它藏于床头的匣子里。总是每日沐浴后躺在床上,取出来戴一戴,又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藏于匣中。
竺宴曾笑话她:“我第一次见有人这样戴镯子。”
令黎拍开他的手:“你懂什么?要是戴出去不小心碰坏了怎么办?我可不能将它弄坏了。”
竺宴:“那就不戴,放着。”
令黎:“可是我喜欢啊。所以我才想到这么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我白日将它收藏着,只每夜沐浴之后洗得香香的躺在床上戴会儿。”
她躺在床上,皓腕举着,在灯下晃来晃去。
她肤如凝脂,这镯子底子也白净水润,唯有一缕灵动的青色飘在上面,如阳春白雪,更衬得她肌肤娇嫩赛雪。
看得他口干舌燥,她还巴巴地凑过来问他:“好看吗?”
他一对上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是故意的,故作冷漠地“嗯”了一声。
她嘿嘿一笑,离他更近了,咬着他的耳朵道:“你在说什么?我问的是人。”
她不常主动,但偶尔引.诱他一次,他的定力会刹那间荡然无存。
他看了她一眼,直接将人拉到身下……
她笑着勾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轻点,别把我的镯子弄碎了。”
他的回答是直接将她的镯子褪下来,扔回匣子里,在她惊讶的目光中,霸道地说:“轻不了。”
“……”
令黎忆起往昔,眼泪无声落了下来。
拉开床头的匣子,镯子果然还在里面。
羡安娘娘给她时未说叫什么名字,后来她问竺宴,竺宴说这镯子只是好看,没有神力,所以也没有名字。她却喜欢进了心坎里,对竺宴说:“这抹青色真真是好看,像你的本体,又像大好春色,底子又白净似雪,如春日回雪,那就叫‘回雪’吧。”
他或许都没听见她起的名字,就只顾着调戏她了,若有所思看着她,说:“原来你是觉得像我的本体,所以才这样喜欢这只镯子啊?”
令黎取出镯子,他漫不经心的嗓音仿佛犹在耳边。
“坤灵都不要了,为何还要来取回雪?”
身后嗓音传来,她怔怔立在原地,背对着那声音的来源。
许久,她仿佛才意识到那不是自己的幻听,背脊逐渐僵硬。
竺宴站在门边,背对着光,静静看着她。
他气急离开,很快发现她也离开了交觞,他纵然生气,还是认输地折了回去。他远远在她身后跟了她一路,跟着她来到神域,听她打听斳渊,又远远看着她支开了獾疏与青耕,独自一人回到扶光殿。
他跟了她一路。
令黎却没有回头,即便到了此刻,听见他的声音,她也始终没有回头,只是手中紧紧攥着回雪。
他看着她决绝的背影,闭上眼,缓缓摇了摇头,自嘲道:“罢了,我明知你已不要我了,又何必来为难你?”
他转身离开。
刚走出两步,一具温软的身子便直直撞到了他身后,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竺宴身体一僵,便再也走不动。
令黎颤声道:“我要你。”
天光明亮,扶光殿中房门紧闭。
竺宴什么也没有说,返身将她抱起来,便大步回了房。
他们在一起一千年,对彼此再熟悉不过。
令黎被压在门上,两条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忍不住呢喃了一声。
他听清了,理智似乎回来了一瞬,而后忽然轻笑一声。
下一瞬,她手上的回雪被他取走。
“轻不了。”
……
是扶光殿中阔别六百年的春色,熟悉又炙热。
两人的身体纠缠,发丝也纠缠。
浮浮沉沉间,令黎檀口微张,媚眼如丝……竟是过了好久,才发觉他本应是银白的头发竟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
她微微惊讶地去碰,却被他紧紧握住了手腕。
她不解地看向他。
他对上她的目光,又仿佛变回了一万年前那个桀骜又倔强的少年:“我并不觉得白发有什么不好,但你若不喜欢,这种时候我也可以迁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