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黎也没有坚持,轻轻点了点头:“无妨,总归时机到了,你自然会告诉我怎么用这个阵,毕竟……”
她直直看着无漾,一字一顿:“我要以我的创世血脉重新封印从极渊,这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只有神君的诛魔阵才能助我。”
无漾愣住,不懂令黎什么意思,为何会忽然如此郑重说下这句话。
就见令黎说罢,抬起手掌,她灵力运转,几缕莹白色的光束霎时从她的眉心飞出。很快就如丝线一般,在她的掌心汇聚成一枚晶莹的珠子。
无漾看出她这是在抽取自己的记忆,震惊问:“你想做什么?”
令黎没有回答他,莹白色的光束持续从她的眉心飞出,她掌心里的记忆珠越变越大,很快便大到超出她的掌心,悬浮在空中。然而令黎的记忆仍旧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她的识海中涌出,汇聚到记忆珠中。
白色的光芒照亮了凡界这间小小的客栈。
她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无漾眼中流露出惊惧:“天酒,你到底想做什么!”
神族可以抽取记忆不假,可是万事都有度。若是记忆抽取过度,甚至可能损伤神智,所以即使是在神族,抽取记忆也是个十分小心谨慎的术法。
无漾还从未见有人敢像她这般不管不顾疯狂地抽取自己的记忆。
记忆珠中的画面迅速转换,无漾渐渐辨认出来,那全是她与竺宴之间的记忆。
此时,外面晴朗的天色忽然变得阴沉,乌云不知何时飘来,将皎洁的月亮遮挡。厚重的阴云迅速堆积,很快,就听见滚滚闷雷声从远处传来。
“你看,我就是天酒。”抽取过多的记忆既耗费神力又损伤元气,她艰难地笑了笑,“谁都会骗我,天罚不会骗我,天罚不会将我认错。”
无漾立刻看向窗外,正撞见一束细弱的闪电划过漆黑天幕,顿时皱眉。
他想以外力让令黎停下,偏偏她此刻是在抽取自己的记忆,他若不甚弄巧成拙,反倒会害了她。
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你快停下!现在时机未到,你贸然动用神力,会将天罚引来!”
“时机未到……”令黎忽然低低地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时机?什么时机?是他被我亲手诛杀的时机吗?”
无漾语塞,说不出话来。
泪水顺着令黎的脸往下淌,她手指再次结了个印,识海中的记忆立刻更加汹涌澎湃地往外涌出,汇聚到记忆珠中。
很快,记忆珠就大如铜镜。
“你说自他入魔的那一刻起,他便已自绝了后路,那我这便为他劈一条生路出来!”
说罢,她停止抽取自己的记忆,将记忆珠打入空中,又立刻捏诀。金色的灵诀加在记忆珠上,记忆珠立刻再次变大,如落地铜镜一般,足足有一人高。莹白光芒闪烁,画面忽转。
记忆阵成了。
无漾认出记忆阵,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她在做什么。
——她要将竺宴困在记忆阵中,自己独自去封印从极渊下的魔脉。
她与竺宴之间此消彼长,待她封印魔脉神力耗竭,竺宴的神力便可恢复,离开记忆阵。
而她之所以派香茶让自己前来,还有方才无比郑重对自己说那一句她要去封印从极渊下魔脉,是她怕忘记与竺宴之间的事以后,也会不再记得自己将要做什么。
所以她那一句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醒来以后的自己说的,她要让自己,即使忘记了竺宴,也要铭记自己身上的使命与责任。
窗外一道惊雷在不远处劈下。
“噼啪——”
无漾眉心一跳,令黎却恍若未闻。
眼前的画面已经开始变得昏沉,摇摇欲坠,她知道自己马上就会支撑不住陷入昏迷,甚至无法再多看竺宴一眼,便迅速以神力将他的身体送入了阵中。
“将来若有一日……不必让他知道我曾记起我是天酒,就当我从一开始就不曾记起过他!”
随着令黎对无漾交代完最后一句,竺宴的身体消失在记忆阵中,记忆阵的光芒骤灭,房间重归昏暗。
令黎已昏倒在地。
“轰隆——”
紫白色的电芒划破天际,大雨骤然倾盆,最后一声惊雷堪堪贴着窗边落下。
*
令黎在绛河殿中醒来。
她忘记了与竺宴之间的一切,只是知道神域中有一位神君,而她是神后。
身为神族,她自然能察觉到自己少了一部分记忆,但她无意深究,她只是一直紧紧记着自己要去封印从极渊下的魔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