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宴走到令黎身边。
他面无表情抽出了妇人所有痛苦的记忆,又施了个术法,将妇人和她的孩子送回家中。
远处的欢腾还在继续,河边又多了几个放灯人,他们的表情无不木然又悲伤。
竺宴看向令黎:“回去吧。”
这趟下界本是重温旧梦,却完全算不上愉快,再逛下去也没有意思。
令黎收回失神的目光,道:“在凡界住一夜吧。”
竺宴不置可否,带着她往客栈走去。
令黎走在他身边,看着远处的花灯,轻声问:“幸运的人那么多,为何就不能多他们一家?”
竺宴看着前面的路,淡薄道:“灾难面前,总会有人成为不幸的祭奠。”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所以,守护才有了意义。”
神守护苍生,就是为了让不幸的人不再不幸,让平凡众生免于献祭苦难。
令黎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一向是那么的凉薄,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有一刻将他和慈悲联系在一起。可是这一刻,这一个刹那,令黎确实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慈悲。
若无慈悲,他不会懂得守护的含义。
令黎忽然就笑了:“你说得对,神生而为神,消除世间的灾难,不就是为了平等地庇护每一个苍生,离苦得乐,让悲欢从此不再割裂吗?”
她牵过他的手,两人踩着月色,缓缓往客栈走去。
*
令黎要了两个房间。
竺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返身往楼上走去。
令黎拉住他的衣袖:“哥哥,给钱。我刚才把钱放回你那里了。”
竺宴:“……”
一摸腰带,还真在他身上,也不知她到底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客栈掌柜以为他们果真是兄妹,又见他们容貌出色,男俊女俏,笑着恭维道:“是血亲啊?难怪长得这么像。”
竺宴的脸色顿时很难看,付完钱就冷冷回房了。
这客栈没什么人,好多房间都空着,令黎自己找了竺宴隔壁的房间住下。
房间正朝着灯会的方向,二楼视线高,推开窗户,能看见远处点点灯光。雪后初霁,竟然有很好的月色,皎白的月亮挂在天上,一时竟分不清灯与月哪个更亮。
令黎独自看着远处,头轻轻靠着窗棂,也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远处的灯会结束,遥远的热闹归于宁静,整个小城都安静了下来。令黎关上窗,从窗台上跳下来,吹灭了房中的灯。
竺宴躺在床上却没有睡。
他还在想自己早些时候对令黎说的,守护的意义。
其实像他这样的,哪里懂什么守护苍生?只是他忽然想起了当年尊后陨灭前对天酒说的话,她说,她先爱天酒,然后才爱苍生。只是若苍生不好,她的天酒也不会好。所以她宁愿燃烧自己的元神,也要为天酒留下一个海晏河清的六界。
他与尊后一样,都有自己的偏心。
或许,天酒才是最像神尊的那一个,她比他们都更加懂得神的使命。
这个六界留给她,她会守护得很好,从此,世间再不会有妇人那般的不幸。
门被轻轻推开,他睁开眼,又重新闭上。
但令黎在他身边躺下的时候,他还是睁开了眼睛,想起她的戏弄,轻声揶揄:“半夜爬上哥哥的床,你就不怕爹娘打断你的腿?”
令黎翻身覆在他身上,双手捧着他的脸,月色里,她痴恋地凝着他:“那就让他们打断好了……”
她俯身去吻他的唇。
竺宴轻轻侧开了头,她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角。
她安静了一瞬,轻叹:“竺宴,我想你。这么久了,你不想我吗?”
竺宴没有回答,燥热的空气有一瞬的宁静。下一刻,竺宴便用实际行动给了她答案。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激烈地吻上她的唇。
冰雪消融的春夜,烈火燎了原。
后半夜,屋檐的雪开始融化,淅淅沥沥的水声充斥在耳边,滴滴答答,持续不断。
两人冷战了数月,今夜金风玉露相逢,都有些失控,身与心都极度渴望着彼此。
凡间的木床经不起折腾,起初咿咿呀呀响响个不停,实在令人脸红心跳。
竺宴要设个结界,令黎胡乱吻着他:“我们去窗前……”
远处的灯会早已结束,只剩下一轮圆月无声挂在天上,薄薄的月色笼罩着沉睡的小城。
令黎咬着唇,眼神迷离,靠在竺宴怀里,竺宴从身后抱着她。
天边的月亮摇晃不止,月色被揉碎成了水一般的温柔。
……
月亮东升西落,令黎的腰被撞得有些红。最后,他们还是又回到了那张咿咿呀呀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