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安凝着她笑,眼中水光弥漫。
因为她的一点私心,想要等到见女儿最后一面,所以才一直拖着这最后一缕元神等她回来。然而她的元神不灭,魔脉也不会灭。
此时,趁着她情绪哀痛,魔脉便要趁机反扑。
魔脉疯狂地冲撞着她孱弱不堪的元神,试图突破她的镇压,冲出去祸乱苍生。
祈安最后眷恋地看了女儿一眼,唇角弯起温柔的笑容。
天酒,母亲走了。
“不……”
结界外的少女似有感应,连忙爬了起来,她想做点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眼睁睁看着祈安忽然变成了一只火红的凤凰。
凤凰浑身燃着熊熊烈火,火红的颜色一瞬照破天际,夺目灿烂,刺得人睁不开眼,众人都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眼睛。
只有令黎的眼睛一直大大睁着,她趴在结界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祈安以凤凰烈火燃尽了自己最后一缕元神。
烈火之下,凤凰灰飞烟灭。
“不——”她恸喊。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声,而后是天地间可怕的寂静。
什么都没了。
祈安没了,凤凰没了,空气中只剩下点点火红色的流萤,细弱地漂浮着。
当细碎流萤也消失的一刹那,一直阻挡着令黎的结界也终于消失。
然而一切已经没有意义。
烈火熄灭,整座朝霞宫都随着祈安的离去一并化作灰飞。
她什么都没有留给她,甚至这座宫殿。
眼前只余下一片空旷的土地。
心口处剧痛袭来,仿佛要将她撕碎一般。眼前一黑,少女痛昏过去。
*
神尊与尊后双双陨灭,令黎昏迷了整整七日。
这七日内,神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彼时沉睡的令黎并不知晓。
她醒来时,阖宫上下空旷寂静,只有床前站着一名女子。
女子身穿一袭螺青色的锦袍,背对着她。
令黎无力地动了动手指。
她不知道是心痛还是身痛,使她如此脆弱不堪。
床前的女子虽然背对着她,但及时察觉到了她醒来,徐徐回头。
是令黎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人——竺宴的母亲,羡安。
她躺在床上,困惑地喊了一声:“羡安娘娘?”
出声,嗓音嘶哑虚弱。
羡安十分美丽,美得似曾相识。尤其是她看人时惊艳却冷漠的眼神,真与竺宴如出一辙。
令黎想要坐起来。
“不必。”羡安阻止了她,“我受祈安所托,将这个拿来给你,这是她留给你的。”
说着,一个乾坤袋出现令黎手边。
乾坤袋里是一袋留影珠,整整一个乾坤袋的留影珠,里面全是天酒。
襁褓中的天酒,婴儿时的天酒,童年时的天酒,少女时的天酒……祈安偶尔也会出现在珠子里,只是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她总是在笑,笑声快意,偶尔会出声说话,几乎都是在喊“酒酒”、“酒酒”。
令黎泪流满面,摸着留影珠,哽咽不止。
羡安将东西交给她就准备离去了,走了两步,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对了,竺宴就要被处死了,你若想看看他,可以去天牢中见他最后一面。”
“啪”的一声,一颗留影珠掉落在地。
空气中短暂地出现一幅画面,正是那一日,祈安拿出来看过的,一岁的天酒爬过去抱住一岁的竺宴亲,祈安快乐的声音回荡在空中:“天!他竟然在偷笑,天酒你吃大亏了!”
然而随着这一声过后,留影珠碎裂,眼前的画面烟消云散。
令黎直勾勾看着羡安。
她不理解,一个母亲怎么可以如此冷漠地说出这样一句:竺宴就要被处死了,你若想看看他,可以去天牢中见他最后一面。
她甚至还一副刚刚才想起来的模样,一脸冷漠地说完,甚至不待她追问,又绝情地离开。
令黎从床上爬起来,匆匆冲出房间。
绛河殿中空旷得可怕。
朔风萧瑟,院子里的枯叶在风中无力地打着旋儿。
虞渊之内,她先是被方寸草吸尽了灵力,然后又燃烧凤凰真火,想要与负芒同归于尽报仇。若不是竺宴及时出现灭了她的火,她也已经死去。
此时身体虚弱不堪,却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她一个人都没有看到,走了大半个宫殿,才终于遇见端着药回来的星回。
“殿下……”星回连忙放下药碗,回来扶她。
令黎用力抓住她的手:“竺宴怎么了?”
星回欲言又止:“我先扶您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