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嗷——
辛哲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金色的瞳仁隔着雨幕,那双从来只承载死去亡灵的眼睛,头一次如此清晰地倒映着一个鲜活的纤细身影。
黑猫全身汲水,每走一步都沉甸甸的,他嗷呜嗷呜地骂道,半晌反应过来这女人不是猫科,才转而用人话吼道:“你为什么不带我?”
吼完。
小猫自觉凶悍,不免别扭地放低了姿态:“你能不能不要轻易离开,我很怕,我很怕你会突然离开我。”
这当然是谎言。
可那女人并不知道,她甚至不嫌冷寒粘腻地抱起他,轻声细语地哄道:“可姐姐也是要出来处理事情的呀,不可能总带着你。”
“我怕你有一天像妈妈一样,丢下我走了。”
那个随意丢下她的女人,走了就走了,没什么可怕的。
这依然是一个谎言。
“我不会丢下你的。”
阮苏苏低头亲了亲黑猫湿冷的头顶,柔软的南方语调含着几分小心翼翼地劝诱:“你要怎么才愿意原谅姐姐?”
辛哲不知道。
从来没有人愿意这么哄他,不带任何欺骗、尔虞我诈,就这么单纯的因为他的不高兴和不安而哄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令人厌恶的阴雨,释放出了他内心的戾气,他咬着腮帮,死命地往阮苏苏的脖颈上贴。
冷。
好冷。
一只手搭在他的脑袋上。
温暖的体温传递,女人的皮肤柔软,带着雨天特有的些微粘腻,水色淋漓仿佛含着忧愁的眼睛注视着他,仿佛含着难言的悲悯神性。
别在这种时候,在我无理取闹的时候对我好。
小猫的爪子勾住阮苏苏衣领前的毛线丝。
似乎是负隅顽抗失败了,他借着这大雨的声势,低声道:“你如果继续这样对我好,我可能就再也不会放过你了。”
这是真话。
雨渐渐地停住了,泥土的腥气翻了上来。
阮苏苏收了伞,像抱着小孩一样,缓缓地将脱力的辛哲放在肩膀上,轻轻地拍着背,唱着耳熟能详的歌谣:“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辛哲的眼前突然掠过一道影子。
那个生养了他的女人,在一个雨夜里,穿着红底的高跟鞋,不停地旋转、旋转,然后在那座号称帝国最高权威所在的古堡上,一跃而下。
荆棘遍布的玫瑰园里。
鲜血渗入那片土地,将本就深暗的泥土染得深邃。
辛哲忍不住颤抖着,眼睛里囚禁的那些亡灵似乎也在疯狂叫嚣着。
——告死鸟!
——你带去的第一份死亡的信件,是传递给谁的?
是......
“妈......”
阮苏苏生硬地转变了音调,继续欢快地唱着:“姐姐爱你,姐姐喜欢你~”
即将抽搐的身体恢复平静,黑猫懒懒地瘫在女人的肩膀上。
良久,湿淋淋的脑袋蹭了蹭阮苏苏的耳垂。
第13章 太小了兄弟!
路途不算近。
阮苏苏托着小猫,逐渐从宽敞的小路拐回寻常的小巷。
猫咪软乎乎地肚皮贴着她的肩膀,一呼一吸的起伏通过触觉传递给阮苏苏。
她无奈地笑了笑。
小家伙肯定是因为被父亲抛弃的缘故,变得格外敏感。这让她有些头疼,但一想到流浪带给人的创伤,又觉得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就在她深一脚浅一脚走回家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抹火红。
火红色的毛绒绒仿佛一团永恒的活火,蜷缩在破落的屋檐下。
这是什么......
没等她走近,对面就传来了“嗬嗬”的威胁声,那声音掺杂着痛苦与不耐,宛如野兽濒临死亡的哀鸣。
脚突然踢到了一个药盒子,阮苏苏垂眸,捡起。
盒子上粘了泥土,但除了泥土之外,没有药名、没有生产日期,看起来就像是三无产品。
“还给我。”
男人嘶哑的声音伴随着破碎的喘息从狐狸的口中传出,他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半截尾巴如蒲公英般炸开,昭示着他明晃晃的警惕:“然后,麻烦你帮我拨打电话......”
狐狸说完,视线上移,定在了阮苏苏肩膀上熟睡的小猫上。
话涌到嘴边,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如果可以,能否允许我到你家休息片刻。”
陌生的兽人到自己家确实不妥,但看到狐狸狼狈的模样,阮苏苏也很难下狠心,在面对别人危急时刻的请求上,她鲜少拒绝。
不过出于安全考虑,她还是先给房东打了个电话。
狐狸的耳朵颤了颤,他刚想扯出招牌的笑容,心脏就突然收紧,于是那半成品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显得不伦不类。
“需要我帮你吗?”
阮苏苏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