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机从左耳换到右耳，再将握手机的那只胳膊搭到窗台上。
肢体动作起了些缓冲作用，刚才那一瞬间的不快冷却了些。
他笑着说：“你怎么跟你爷爷介绍我的？他是不是不同意啊？”
“没有，没有的！”她马上澄清，“他很高兴我交男朋友，也很满意你的。”
还是这么一板一眼，梁焕在心头笑，嘴上却说：“是么？所以真就档期这么满？你爷爷是你们当地的大红人啊。”
冉苒没说话，默认了。
“我工作日白天都没时间，中午的45分钟得赶紧吃完饭眯会儿觉，只有周末了。”
“这样的话，那提前预约好你爷爷下周六的档期怎么样？分半小时给我就够了。”
这要求够卑微了吧，电话那头却没吱声。
“不是吧，下周末也排满了？”
梁焕差点没吐槽你爷爷该不是哪个老戏骨大明星吧。
“我……我也不知道……”
她声音弱弱的，“我明天，问问他。”
行吧，也只能这么着了。
梁焕没说话，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时间，电话两头同时闷了声，那道白噪音忽然变得特别有存在感。
等了一会儿，梁焕实在耐不住，再次抱怨：“喂，长途话费很贵的，好不容易有时间给你打电话，没话和我说啊？”
“……啊……不是……那个……”
她好像真的在努力思考该说什么，然后想到一个，“你最近这么忙，身体还好吧？”
他唇角轻咧，故作可怜地回了三个字：“又瘦了。”
“啊？你们公司的饭不好吃吗？”
“还行吧，比学校食堂的强点。”
“那你多吃点嘛。”
梁焕笑而不语。
然后反问她道：“你呢，这个月怎么样？”
“啊……我……”她卡了一下，慢悠悠地说，“我没什么呀，我没瘦。”
“在家开心吗？”
“嗯。”
“那有没有想我？”
“有的。”
“嗤……”
答得毫不迟疑还一本正经，梁焕笑出声来。
他肩背靠在窗户的边框上，窗外城市的霓虹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脸，连眼底浓重的黑眼圈都似乎染上了一层光晕。
“诶，帮我个忙呗。”他说。
“好呀，什么忙？”
还不知道是什么就先答应，他又想笑，但工作上的事他从不戏谑马虎，保持着认真的态度。
他开始向冉苒仔细介绍这个计算模型。
“……啊？这能算出来？”冉苒听后的第一反应和他当时一模一样。
“据说是，所以得找人试试看是不是真的。”
“你……你自己试过了？”
“还没有，题库录入和动画贴图还没弄完，得再等两天系统才能上线。”
“哦……”
电话那头闷闷的，梁焕可以想象她有多震惊。
他很希望冉苒能答应，跟赵星那种凑数的不同，冉苒确实是个相当有特点的人，她的数据极具代表性，如果计算结果正确，很可能能增加这个计算模型的可信度。
“题有点多，可能得花上一天的时间。”他说，“目的是为了测试，所以一定要填写真实的，是什么就写什么，否则没法判断系统或者模型究竟有没有问题。”
“要……要填那么多啊……”
她的声音变得怯怯的，“从小到大，事无巨细吗……”
她的恐惧是什么，梁焕再清楚不过。
任何有关童年不堪的回忆，连他，她都只字不提。
“冉苒，你放心，系统绝对保护隐私，你自己账号的数据除了你自己没人能看得见，包括我。你就当是玩一个单机游戏，一步一步都自己玩，只需要把最后的结果告诉我就行，也就是，你的小车开到了哪里。”
冉苒没说话。
“加密系统是我亲自设计亲自编写的，已经反复检查过了，没问题。”
“你信得过我吧。”
她还是不说话。
想到来找冉苒的一刻，梁焕其实就做好了她难以接受的心理准备，他也想好了，如果实在勉强，他不会为难她。
梁焕离开床边，在小屋子里踱了几步。
“不着急，还有两三天才上线，你慢慢考虑。”
他声线温和，“实在不愿意你跟我直说就好，没关系的，这个找人不难，我再找就是，别太勉强。”
电话里传来了两声不稳的呼吸，梁焕听着那声音，一下就能想象出那丫头握着手机窘迫的样子。
片刻后，她低低地问：
“做这个……是不是能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