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这配合打得是不错,可毕竟老一辈了,招数太老套。父亲从来不是个会绕弯子的,这番尝试,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吧。
“先来一杯吧。”梁正渊很满意自己的开场,这就开始要走程序了。他倒好两杯酒,一杯自己端着,一杯给梁焕。
父子二人都不胜酒力,映月对酌真是头一遭,倒也新鲜。父亲干了一杯,梁焕也干了,还双双亮出杯底以示诚意。但其实吧,这酒真没什么酒味。
干完一杯,梁正渊觉得是时候了,开问:“梁焕,你老实跟我说,你突然想起这画儿来,到底为什么?”
他真把自己当了“哥们儿”,口气都横了。
梁焕就面无表情地答:“没什么,最近听说水粉画不能卷着保存,发现都卷坏了,再不裱一下,以后都看不出来画的什么了。”
“只是这样?”
“是啊。”
“这画儿这么重要?”
“……”梁焕迟疑一下,笑了,“就这一样纪念品,没什么吧。”
“你想留个纪念,是没什么,但是……”
梁正渊语调沉下去,变得极为小心,“梁焕,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还忘不掉冉苒?”
总是绕不过去的,昨晚敷衍了母亲,今晚父亲就顶上来了,非得给他们吃颗定心丸才行。
梁焕一边又倒了杯酒,一边笑着说:“你们真是,这都好几年前的事了,我就存幅画,想那么多干嘛?”
“你喜欢冉苒的画儿,我们都知道。”
“那又怎样,一幅画而已,改变不了什么。”
“真是这样?”梁正渊又摆出不信的神态。
“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梁焕还笑着。
“想让你说真心话。你今天喝醉了,我叫你的时候,看你睡着了都皱着个眉头,心头有疙瘩吧?”
梁焕愣了下神,醉酒时自己什么样子,还真不知道。
“梁焕,我真怕你,就是结了婚,也不高兴啊。”
被父亲的话惊了一下,梁焕刚碰到酒杯的手停住。
“半年前,你找了小陈,说考虑结婚,你都不知道我跟你妈有多高兴。尤其是你妈,她就怕你会怨她一辈子。”
“我怨她?我没怨她啊。”梁焕马上说,“她怎么会这么想?我从来没怨过她。”
“不是吗?”梁正渊倒诧异了,“那两年,跟你聊视频,你春节回家,都不见你笑。你妈就跟我说,她可后悔了。”
“我……我真没……”
“那是为什么?冉苒突然一走了之,连学都不上了,究竟为什么?”
父亲的眼睛变得深沉,“几年了,你都不说。你不说,那肯定是我跟你妈影响了你们啊。”
“没有,爸……”
梁焕忽地有些哽咽,原来这四年,爸妈心头是这样想的。
“跟你们没关系……真的……是……”
喉咙有些堵,他的话并没有说完整。
梁正渊瞅着他,等着他说下去,那表情好像在说:儿子,你终于肯说一说了。
然而,他还是失望了,梁焕又干了一杯后,转头朝向池塘,久久都没把话补完。
池塘那边漆黑一片,没什么可看的,也不知道他的目光聚焦在了哪里。他就那样呆呆地望着,喉结一上一下抖动。
不是不想说,而是他也一样不懂,冉苒为何那般决绝……
“其实,关于冉苒,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我的看法。”
梁正渊不再等了,温和地望着儿子,“你妈的看法,是站在当妈的角度。我呢,抛开家长的身份,还真有不一样的看法。原来没跟你说,是觉得你妈说的也对。后来没说,哎,是没那个必要了。今天反正聊到这个了,你要感兴趣,我就说说。”
极少表态的梁正渊如此说,梁焕自是兴趣斐然,立刻转回了头。
“你还记得我跟她下棋,输得一塌糊涂的事儿吧?”
梁焕点头。
“老实说,当时我也觉得她不懂事,下赢就下赢呗,吹嘘啥,不礼貌。结果后来呀,她那天讲的那些,老在我脑子里转悠,有一天我突然就想通了,突然明白了我为什么总下不过老于。”
“老于太了解我的棋路,又知道我特想赢,是盘盘儿都把我布到局里去了呀。那丫头点了我一下,我试着有意识地去跳出自己的思维习惯,还真有用。老于再也不能按着我杀了,后来我跟他下,都有五五开的赢面,摘掉了千年老二的帽子。”
“回头再一想啊,冉苒这丫头看着不机灵,但她不是专业下棋的,却能把棋下到那个水平,是真聪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