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帘应下,“好。”
“首先,第一个问题,您的名字是什么?”
于帘:“我叫于帘。”
“您的年龄是?”
于帘:“五十八岁。”
“您的生日是?”
于帘:“平安夜。”
工作人员手里有着每位志愿者的详细信息,几乎涵盖着他们这几十年人生间所有重要的事件。最基础的问题问完过后,他们确定了没有出任何问题,这才开始进入下一个阶段。
“接下来,我们试着回忆一下,在进到养老院之前,您的职业是什么?”
医生?律师?研究人员?亦或厨师?她曾经是什么?
于帘:“……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们再回忆一下,四个月前,您是和谁一起来到养老院的?”
于帘:“我儿子,于湳。”
“根据我们的信息,您和您的儿子似乎没有血缘关系,请问您记得这件事吗?”
药物早已开始生效,于帘的大脑昏昏沉沉的,像是沉没在了浩瀚的宇宙里,辽阔无边的空间里,星星点点的画面一幕又一幕地划过。
“没有血缘关系”几个字显然刺激到了她的神经,于帘很快便想了起来,于湳是她从福利院里领养回来的。
“而且,不仅是于湳先生,您还有一个儿子,请问您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于帘开始皱起眉头,像是有些痛苦,她呼吸渐渐粗了起来,脑子里的画面愈发清晰。
于湳……对,还有一个,是男孩……可是,他叫什么?
于帘:“澜……”
她只想起来了一个不太重要的字。
听到了答案,工作人员马上进入下一个问题,“根据您目前所想起的记忆,请问您最痛苦的一个瞬间是什么?”
最痛苦的?最痛苦的……
好像是有人接连离开了。一场又一场的葬礼,她哭到麻木,有人在她身边安慰她,但似乎那个人也没什么出息,眼睛比她肿得还要厉害。
于帘:“是……老于没了……”
她又想起什么,“顾、顾秋简,也走了……”
被刺激出来的泪水流满了她的脸颊。
工作人员:“好的,时间再往前推,还有什么痛苦的瞬间吗?”
于帘狠狠地扭曲着一张脸,哭得不像样子,“外公外婆……顾主任……”
医生上前,给于帘注射了一剂可以让人生理性镇定的药,看见于帘不断颤抖的身体松弛下来,才退开到一边去。
工作人员:“现在我们再回到那个问题,您曾经的职业是什么?”
于帘:“老师……我是老师……”
她大口呼吸着,无法平静,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要突破头皮层出来似的,疼得她只能下意识咬牙缓解。
“您任教的学校是?”
于帘:“平,平海……平海大学……”
“好的。”工作人员时刻关注着于帘脑部的数据情况,两个人交涉了一下之后,发现情况意外得好,可以再进入到下一个阶段。
前面几次的失败,都是卡在了第二个阶段。很多人根本就没有承受住“最痛苦瞬间”的刺激,以至于和药物相抗,最终以失败告终。
简单商讨过,他们果断决定,“进入第三阶段。”
于帘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身下的器械躺椅,胸口剧烈起伏着,平海,平海……有越来越多的记忆回笼,她几乎马上就要想起最重要的东西了。
她到底……忘了什么?
工作人员:“您人生第一次去到北极,是什么时候?”
于帘重重喘着气,“二十六……二十六岁……”
工作人员:“您人生第一次去到平海,是什么时候?”
于帘:“十八岁……”
工作人员:“您出生于南方还是北方?”
于帘:“北方……”
工作人员:“我们现在手上有您过去爱人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似乎蓄着长头发,是吗?”
长头发,长头发……
于帘:“对……”
工作人员:“我们再回到那个问题,您领养的另一个孩子叫什么?”
于帘:“……澜……”
她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最重要的东西?
工作人员:“平海市北城区的日晟小区D栋2号,是您住了三十二年的家,对吗?”
于帘:“对……”
她整个人几乎湿透了,满身的大汗。
工作人员:“在您十八岁那年,您进过一次少管所,请问原因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