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蔓夕骄傲到像是自己被夸了,瞥一眼安静喝着果汁的秦音,意有所指地继续说着。
“画画嘛,从古至今,不都是被我们有钱的捧起来的?说到底也就是我们圈子的附属品,要不是社交需要,或者一些人要拿来做洗钱的勾当,画家哪来的地位和钱。”
秦音这才意识这个叫叶蔓夕的,来者不善。
她眼眸微眯,反问:“你的意思是,人有高低贵贱?”
“那是肯定的。”叶蔓夕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
秦音晃着杯里的果汁,语气轻飘飘。
“可瑞达的销售额就是被你嘴里低贱的人撑起来的。按你这样的逻辑,被他们口袋里的钱养起来的、自认高贵的人,是不是连他们都不如?”
她微笑看叶蔓夕,眼神和语气是一样的平和,像是在给她陈述事实,“那么请问,你又做过什么很高贵的有意义的事情吗?”
三人走了,秦音重新获得宁静,起身去拿水果,坐回到原先的座位慢慢吃。
“差不多。”
她没再去挽陆观止的手,隔了要半米的距离走到他旁边,一言不发地离开会场,坐上车子。
秦音什么话也没说,实在是有些累了,脑子嗡嗡的,脸颊也是酸的,仿佛还待在刚才的那个会场,应付着各色的人。
熬几个大夜画画也没有今晚这么累。
后面又来了几人和秦音搭话,都是太太的身份,说话要圆融柔和很多,对秦音的态度很好。
只是她们一直陆太太长陆太太短地喊着她,大约是听陆观止喊秦太太听习惯了,她有些不大舒服。
好像步入了这个场合,她仅剩这个身份了一样。
等陆观止谈完合作来找秦音,她正在电量濒临耗尽的状态,见到他后的第一句就是问:“可以走了?”
晚宴结束时已经很晚,回到家,她褪去一身华服,卸妆洗澡,换上深色T恤,去到画室画画。
丢掉那层重重的外壳,她轻盈许多,再坐到画架前,似乎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存在感。
做好的空白画布只剩最后一张了,秦音没着急着画,蹲在地上拿出钉枪,将亚麻坯布钉在木框上。
但只有这样还不能用,需要均匀地涂上一层底胶,这样颜料在画的时候就不会渗到下面的木板。
一个晚上没办法将画布都做好,秦音单纯享受做画框的过程,一连钉了好几个,上一遍底胶,放到旁边阴干。
她重新坐在画架前,这里是她前几天清出来当画室的小房间,窗户通透明亮的落地窗,正好能瞧见月亮。
上底胶后还需要打磨,然后再上一层,才有比较好的防渗效果。
以上步骤做完还没结束,为了保证颜料效果,还得再上很多遍的白色石膏底,再打磨。
这大概就像是做美甲,得先把指甲边缘修干净,涂上打底油保护指甲,再之后是涂色,最后才能贴上各种样式的亮片。
今天的月亮刚好只有一半,秦音给画布铺上色,铺到一半发现颜料挤完了。
她起身找到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颜料管,以免颜料沾到手上。
此时,门响起规律的三声。
“请进。”她道。
陆观止进门,她正坐在矮凳上,小刮刀将铁皮管的颜料刮到调色板上,模样极为认真。
颜料一直都很贵,又是用量巨大的消耗品,她从来都很节省。
看到他进来,她随口问:“忙着呢,怎么了?”
“来提醒你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我今天应该不会太早睡。突然有了点灵感,想抓住了再睡,你先睡吧,晚点我画完直接去客卧,这样不会吵醒你。”
他没应她后面那句,“画的什么。”
“一只住在月亮上的兔子。”说到画画,她的话总是会多一点,“我小时候总爱幻想,想着月亮上有只的兔子,看到认真画画的人,就会偷偷送灵感给他们。”
所以她在晚上画画的时候,总觉得灵感充沛。
这阵子生活规律,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在深夜画画了。
铁皮上的最后一丝颜料被刮干净,秦音将它丢到垃圾桶,站起来铺色,身上围着的防脏围裙忽地松散。
“别动。”低沉的男声灌入她的耳,修长的指轻扯围裙系带,又重新打了个漂亮的结。
秦音有点愣住,说了声谢谢。
他走到门边,语调透着些随意与散漫,“早些睡。”
望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秦音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居然什么也没说,她以为按他以前那个样子,会和她分析熬夜的危害呢。
她沾起颜料,沉下心来涂抹,这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她耳机里放着的音乐。
画得差不多了,秦音打着哈欠去到客房,抬手想开门,却发现客房的门是锁着的,怎么也开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