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两个小时, 感觉怀里的人踩空似的惊了一下,他也被惊醒了一回。
神智渐渐回笼,他看见了团在他怀里的人。她低着头, 只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发顶, 怕她憋着,他将她往上揽了揽。
发丝凌乱布在她脸颊上, 他伸手替她挑开长发,却意外摸到了一手的湿润。
怔愣片刻,他又往下摸了摸, 发现床单上也是一片的湿润。
她哭了。
那潮湿的眼泪后知后觉地浸入了他的心口, 泡得他心脏发皱。
想问她是怎么了,可她睡得不安, 脸蛋委屈巴巴的皱着,他咽下那满腹的疑问, 转身从床头扯了几张纸, 替她轻缓地擦了擦脸颊和发丝上的咸湿眼泪, 低头吻了吻她额头。
清晨, 一股浓涩中药味直冲鼻子, 他皱了皱眉头,身上的衬衫让他发觉两人都没有换衣服, 昨晚将就着睡了一晚上, 却难得是他近来睡过最沉的一觉了。
枕着她的手臂有些发麻,他想看工作消息, 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头,将胳膊从她脖颈处抽出来, 侧身拿过了一旁的手机。
手机一拉起,还连着一根充电线, 显然是她昨晚替他充上的。他用手背贴了贴她睡得发红的脸颊,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又替她掖好被子,轻声走出了房间。
门一开,苦涩中药味指引他走向厨房。
保姆正在厨灶旁搬着小马扎坐着,戴着耳机刷着小视频盯着煎药,余光瞥见门口来了个影子,吓一跳,急急忙忙收起手机,起身道:“先生。”
天然气灶上正放着一黑瓦罐,丝丝地冒着热气,他问:“这是在熬药?”
“对,这药得用文火煨着,还得熬会儿。”
这味道冲得周惟深都想屏息,他是没有喝过中药的,问:“这药她喝得下?”
“是喝了就吐,不过喝得下喝不下的,多喝两口总有用的。”
周惟深点点头,提醒了一句:“小心燃气。”
保姆有些讪讪,“好的好的。”
他回国了,但工作进程还是得推进,走出厨房,拿着手机去了阳台打电话。
手机铃声九点响,顾宥缦昏昏沉沉睁开眼,关了手机,往旁边一摸,发觉旁边的被窝已经冷了,身边人应该起了有一会了。
她惊惶仓促看向床尾,一个纯黑的商务差旅包摆在柜子上,他的外套仍挂在衣架上,她那颗提起的心又囫囵落下。
她揉着发疼的脑袋下床走进洗漱间看了看镜子。
镜子的自己长发乱糟糟的,两眼发红发肿,衣服也没换,一觉醒来浑身腰酸背痛。
她拉开衣摆闻了闻自己身上,总觉得一股馊味儿,索性脱下衣服放水洗了个澡。
周惟深回到房间里,就听到了浴室穿出的水声。
他叩了叩门,温声道:“老婆?”
“嗯?”
她正在洗头,关了水扬声立即应了一声。
他道:“没事,你洗。”
他看了看凌乱的卧室,出去交代了一下阿姨,今天换一下四件套。
洗过澡,她湿漉漉的头发只用一根黑发绳扎了个低马尾,裹着一身浴袍走出来,发现卧室里东西都收拾得干净整齐,床上用品也都换了。
房间外,周惟深还在阳台上打电话,阿姨则在洗衣房将刚换下的四件套塞进洗衣机内。
她一走出房间闻到那股中药味,嘴角就撇成了两道弧线。
听见她走出来的声音,周惟深回身看向她,又和电话那边简单交代了几句,挂了电话。
顾宥缦走到了他身后,看见他还穿着昨晚发皱的衬衫,她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说:“下午到的,你什么时间来睡的?”
她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他长臂揽过她肩膀,自然而然地捏了捏她的后脖颈,道:“先吹头发。”
他将她带向浴室,轻车熟路拿出吹风机。
顾宥缦说:“没事,我自己来。”
她正要接过吹风机,他却不由分说将她圈在镜子前,单手解开了她的发尾黑绳。
插头接上电,他按开了吹风热风,抓了抓她头发。
大抵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有些生疏,呼呼的热风吹在她发根处,她躲了躲,回头看了他一眼,抱怨道:“烫。”
“对不起。”
他这样道歉,唇角却扬起了一点笑容,调低了温度,温热的风吹在她发梢处,溅起的水滴和乱飞的头发让她闭了闭眼睛。
见她任由被他吹得乱七八糟,有点郁闷却又什么都没说,周惟深眼里笑容更深了,又调小了风力,从她发尾吹起。
她从镜子里看见了他高大的身影和专注的眼神,忍不住侧了侧头回身看他正脸。
他移开了风筒口,低声询问她:“怎么了?”
微垂的下巴离她挤近,她心跳漏了一拍,匆匆想移开目光。他却看破她心思似的,伸手捏了捏她下巴,往上一抬,低头在她唇上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