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年纪大了,先回了房间休息。剩下的宾客有的要走,有的还能等到晚宴。
晚宴都是周家的亲戚,和周家只是生意往来的客人打了声招呼便陆陆续续散了。
顾家和周家不算有亲有故,只不过顾以宁还陪在老太太身边,得了老太太青眼,于是便有佣人专门来邀他们去客房休息。
顾宥缦低头收拾了东西,和家人知会一声:“我有事,先走了。”
顾立峰脸色拉了下去:“有什么事一天也不能耽搁?今天就是天塌下来,你也给我在这待着!”
“我为什么要在这待着?”
拎包的手顿了顿,顾宥缦莫名其妙地反问。
“一家人都在这,你还想去哪?”
父女间生出了几分火药气,旁边都是人看着,隋梦莲按着顾宥缦肩膀,柔声劝道:“缦缦,这么多人看着,别跟你爸爸犟,有什么事,我们先去客房里面好好说。”
见父母都噤声,唐歆可小声问:“妈妈,小姨和外公吵架了吗?”
“没有,你别说话。”
家丑不外扬。内里不和谐是关起家门来自己家里的事,在外人面前,装也要装出和和睦睦来。
顾静姝拉了拉妹妹的包,道:“缦缦,我们先回客房吧。”
看到姐姐打来的眼色,顾宥缦手里的包,一点一点地被顾静姝拉了过去。
“走了,走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顾静姝又给老公打了个眼色。
唐则桉抱起了女儿,又拿起了老婆的包。
顾宥缦像被押解的犯人,在四五双眼睛注视下一步一步“自愿”地走进了客房。
客房是套间,带一个客厅和两个卧室。
大姐一家人自然是住一间的,剩下一间房便不好安排了。
顾立峰吩咐道:“小唐,你去问问还有没有多的客房。”
唐则桉点头应好,出去找管家了。
剩下一家五口坐在客厅沙发上,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只有唐歆可好奇地在房间里摸来摸去的动静。
顾宥缦冷脸靠着沙发,自顾自摆弄着手机。
顾立峰开口,勉强缓和了语气,对顾宥缦安排道:“我们去住另一个房间,你跟你姐姐住在这边。”
“我下午有事。”她还是这句话。
“你就没听到周老太太说,下午要见你?你老老实实给我待着,什么时候见完了,什么时候走。”
顾宥缦敲手机的手指顿了顿。
她不是傻子,怎么听不出他们之前那通话里有话的机锋?
她抬起了眼,有些讥讽地说:“您老人家卖女儿卖上瘾了?卖了一个不够,还想再——”
谁也没想到,顾立峰会突然暴跳如雷地窜身而起,抡圆了膀子给顾宥缦一个巴掌。
“啪”地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呆了。
先反应过来的是顾静姝,她扑过来护住了妹妹,颤声又惊又怒地喊道:“爸!”
顾宥缦眼前视网膜白了片刻,脑子里“嗡嗡”发响,愣了许久,她才抬手碰了碰滚烫发疼的脸。
顾静姝忍着惊怒质问:“爸!你怎么能打人!”
顾立峰怒火中烧地指着顾宥缦,“她说的是人话吗?我卖女儿?啊?顾宥缦,你长这么大,是谁供你吃,供你穿?从小到大,老子让你受过吃不饱穿不暖的苦吗?让你受过一天的罪吗?”
“你去山区看看,那些连学都上不了的女娃,有几个能像你这样,吃香的,喝辣的,身上的衣服全是名牌,想出国就出国,想不工作就不工作,到头来反咬老子一口,觉得你还在我们顾家受了委屈了?”
“顾宥缦,你记着!不要你的人是你妈,你妈把你一生下来就巴不得你去死,是老子养了你,是老子一口饭一口饭把你喂大,你妈没管过你一天死活,现在老子倒喂出了这么个白眼狼!你还算个人吗你,顾宥缦!”
在辱骂声中,脸上的痛反而没那么疼了,不及她心里撕裂疼痛的半分。辛辣刺耳的辱骂如同利刃穿透她的胸膛,一点一点地把她的整颗心都挖了出来。
是,他供她吃,供她穿,她有什么资格指责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尽责?
她该感激涕零,声泪俱下地给他磕头报恩。
“老顾,老顾!你心脏不好,少说两句!”
他骂完了,隋梦莲拉住了顾立峰。
顾静姝声音更多了几分哭腔,理论道:“爸,她都是成年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哪有这样动手打人的道理!”
“我就是打死她,那都是正家风!白眼狼,跟她妈一个样!”
顾立峰如同一座喷发的火山,他的脸色涨红了,喷出的话语滚烫地、铺天盖地浇淋在顾宥缦身上。
顾宥缦闷声笑了,她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看着顾立峰道:“是,我白眼狼,我不识好歹,我去死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