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浩浩荡荡的新政,非但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反而生造出了更多的机构,更复杂的流程。
新皇满心的理想主义,要一扫沉珂,塑造崭新的新气象,顾文居却看得分明,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除了造出更多的贵族之外,别无用途。
这些问题不只是他看到了,可那些人或有心搭上这一条船,想借着这股东风平地起,并不在乎平民的死活,或处于某种忌惮,不想直接驳了新皇的面子,所以在彻底乱起来之前只做不知,又或等着朝堂再乱起来浑水摸鱼,竟无人站出来说什么。
他倒是上了一封折子,可新皇根本不看。
眼见着局面在眼前混乱下去,他却毫无办法,甚至因为新皇明显的不喜,他连打入变革者内部,徐徐图之的机会都没有,这让他实在心浮气躁。
云初住在他从前睡的卧室,他居住的地方变成了有些狭窄的厢房。
从前倒也没觉得多不舒服,今日也不知识心绪不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竟然觉得那张床睡得有些难受。
朝堂局势一团乱麻,他越是分析,越是心急如焚,最后索性披着披风站了起来,准备出门在夜风里冷静一下。
漫不经心走着,竟然到了云初住着的房间门前。
夜已深了,窗户里却还透着细微的光,显然是还未睡。
他站在门口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抬手轻扣了下去。
“谁呀?”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疑惑的音调,让他心中如被小猫柔软的爪子挠了一下,他心中那些汹涌澎湃的情绪平稳了些。
“是我。”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例行问了一句,再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又默了片刻,而后是一声夹杂着叹息的叮嘱。
“早些休息吧。”
里边久未有动静,他转过身去的时候,步伐倒是比来时坚定了不少。
像是在混乱迷茫里有得到了指引,找到了前行的方向。
隐约有凳子被踢倒的声音响起,而后是云初慌慌张张拉开了门,声音急促。
“大人!”
顾文居在月华里回身,映入眼帘的是她一袭白色衣衫的模样。
她皮肤本就雪白,被那亮眼的白绸一衬,也不显得暗淡,反而有一种一样的苍白脆弱。
“大人既然也睡不着,可以进来陪我说说话吗?”
那双眼里有急切,有期待,声音单薄,隐约颤抖着。
“臣遵命。”
“先生怎么总是自称臣,倒是显得生疏了。”
两人进了屋,相对坐在桌边,她眉眼婉约,有让人心疼的落寞。
“公主若是愿意,我自然也可以自称其他的。”
顾文居笑了笑,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
她很紧张,他看得出来。
这紧张的情绪当然不会是因为他,他在她面前是臣也好,是师也好,是友也罢,都不会是让她紧张的身份。
他身上大抵也不会有什么东西,让她夜半难入眠,惶恐且不安。
只是她既然需要一双倾听的耳朵,他自然立即奉上。
“先生,你可以和我说说朝中的事吗?”
“大哥成了皇帝之后,先生好像就不怎么爱和我说那些了,是在担心什么吗?”
“他是不是做得不太好,是不是……为难你了?”
眸中思绪顺着话起伏,却又在一番话终于说完的时候消失,她说完停顿了好一会,目光没去看他,落在了一边闪烁着的灯上。
“算了,我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反而给你徒增烦恼,是我唐突了。”
“你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朝呢。”
她说着话站了起来,转过身去,雪白的衣角在平整而冰凉的地上一旋,有些急切,似乎在掩盖着什么。
顾文居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公主。”
他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仿佛等这一刻已等了许久。
“公主若是想知道,我便是把心剖给你看,也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唐突,我只怕我这里的东西太乏味,公主会听得无聊。”
这段告白来得有些突然,却又顺水推舟。
“先生喜欢我吗?”
她的声音过了许久才响起来,有些晦涩,说着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来。
“那先生可愿意,让我生存在你的庇护之下?”
言语破碎不成章法,情绪却分明夹杂着恐惧和惶惶不安,他几乎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着。
“臣万死不辞。”
他的声音哑了些。
他肖想了她许久,她在他面前越来越随意,越来越不设防,可他从未见过她如今的模样。
容颜精致而脆弱,让他忍不住要用尽全力去呵护,又让他心底生起无数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