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一米之距,脚下不长眼,被拦路的木棍绊了一下,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两半白嫩嫩的萝卜骨碌碌在地上打滚,都沾上了泥。
跑出巷子,傍晚的阳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远处快步走来的脚步声,这意味着她来到了有人的街道上,方才渗人的寒意瞬间被冲散。
羔子还没爬起来,破骂声便从头顶传来。
“呀!你这死丫头怎么跑这来了?让我好找!”
羔子不用抬头都知道,面前的人是最爱管事的麻嫂。
“还把萝卜摔断了,你爹脾气不好你是第一天知道?找揍呢?”
她感觉到后领被拎了起来,整个人也跟着站起。
麻嫂如其名,一脸麻子,常日见光的皮肤黝黑,肥头大耳整个人显得臃肿,神色狠厉,一副恶婆婆的凶狠模样。
羔子还没站稳。
随即,麻嫂赫地一下丢开了她,“啊!有虫子!你这小丫头整日不爱干净,身上都长虫了,难怪你爹不爱你。”
羔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让她回味先前摔到的疼痛感。她哪来的条件爱干净?她平日里都是被关在笼子里的。
她肩上的虫子钻回了她的衣服里。
她回头看了眼她跑过的巷子,追赶的声音早已消失不见,仿佛先前是她的幻觉,但她看见了拐角处飘出的衣带,以及——上面露出的半只眼。
羔子才放下的心颤了颤,脚底发凉,忙爬起来,抓着麻婶的小臂,急切地拉了拉,侧身另一只手指向巷中,着急地来回扭头看麻嫂有没有看见拐角的人。
当她再转过去时,拐角的人已经不见了。
麻嫂顺着方向看去,巷子处于阴暗处,冷风将里面的潮湿气带出来,吹得她一哆嗦,她立即揪住羔子的耳朵,“小孩子就是调皮!少装神弄鬼,你可吓不到我!”
麻嫂说着在她屁股轻轻踢了一脚,她差点跪了下去,耳朵疼得羔子吱哇乱叫。
麻嫂放开了她的耳朵,疑神疑鬼地扫过四周,夕阳的暖意渐渐让人感觉不出来。
这地方离新街不远,但也是僻静得很。
又一阵阴风吹过,她催促地推了推羔子,“快把萝卜捡起来,别让你爹等急了。”
羔子心有余悸地偷看巷子,站在那的人的确不见了。
她只好乖乖地去捡萝卜,在衣服上擦了擦。
原本在她衣领上的虫子已经爬进了衣内。
麻嫂看不到虫子才和她走成一排。
麻嫂是好人,只是嘴恶了些,有时候下手不知轻重。
羔子不会说话,那个男人没教过她。
但她从小就能听懂虫子说话,一直和她说话的那只虫子,她管它叫小疙瘩。
虫子说的话和人说的话不一样,小疙瘩并不能教她说人话。
小疙瘩知道很多关于她母亲的事,它与她说过。
她母亲是什么少主,因为一件怪事家族被灭门,她母亲怀着身孕逃了出来。那时她功力尽失,又怀着孕,碰上打猎的阿柱,他见她生得漂亮,便将人捉了回来,他好吃好喝待她母亲,本想等她的母亲生下孩子后再让她怀上他的孩子,但母亲才生下她便死了。
那个男人见她不是儿子还是个和他没有血缘的女孩,村里也没人要女孩,一气之下便想摔死她喂给他养的巨蟒。
这时,小疙瘩爬了出来,将那个男人咬伤,誓死守护羔子,还有麻嫂的帮助,她才得以活到今日。
回到阿柱的小院,羔子停住了脚步,仰头看着麻嫂。
麻嫂把她往门口推了推,“进去吧。”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无能为力。
羔子眸光暗了暗,走向院门,踮脚拉开门内的锁。
麻嫂是外嫁进来的女子,在村中地位不高,凭着丈夫才能说上几句话,她不能回家太晚,回得会有不好的事等着她,羔子不能太为难她。
阳光已经暗下去许多,整个院子黑漆漆,暗的不只是院子,更是她的前路。她只是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孩,什么也做不到,即使有小疙瘩,它也挡不住所有拦着她离开的人。现在她眼前有一道光明,可那是她的噩梦。
窗上那一点明亮的昏黄晕开,将整个窗户照亮,窗下角印出人影,阿柱就坐在那。
把院门关上,她往前走几步便闻到了驱虫的香,比上次打她的时候的味道更加重。
小疙瘩在她的衣服中没有动静,也不知情况如何。
房内,阿柱的酒碗砸在桌上,厉声道:“回来了还不进来,是想饿死你老子吗?”
羔子长舒了口气,她还能做什么呢?
做好心理准备,打开房门。
房内熏天的酒气与驱虫香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味道令人作呕。
满是油污的饭桌前,坐在长凳上醉醺醺的男人拿着酒壶对口直闷,桌上的鸡吃得只剩架子,花生米散落桌面,地上也滚落几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