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手电的光变得微弱又昏沌,只照得清他身前不足两米的位置。
空气中传来轻微的精神力波动,有个怪异又熟悉的声音模糊道:“……编号。”
“……”阮筝汀脚下未停,只回头望了一眼,拧眉涩声唤道,“喻沛?”
没有回音。
但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细密的振翅声,亦或是昆虫足节疾速爬过的动静。
消停许久的镜面屏又开始刷新——【请注意,出现不明精神力波动,方位xx,距离xxx米。】
*
近段时间,喻沛时常因为幻视幻听异种相关的缘故,损坏了不少基建设施,还打伤过几位哨向。
雪花似的投诉信天天往葛圻事务台上飞,对方找他谈过几次,语气无奈,捏着成沓的报销单据愁得想哭。
阮筝汀现下也挺想哭的,联想到某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向导恨不能直接晕死过去。
——但官方披露的所有关于异种的信息里,没有提到过它们具有精神力。
他不住掐着自己的指节,尽力调整着呼吸。
——不在系统中的精神力,不明反动势力、境外组织、还是星盗?
他绕进废弃小花园。
这里面有一个麋桩,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
一点十一分,阮筝汀附着在麋桩上的伶仃络丝传回消息——有不明节肢动物通过。
但麋桩没有攻击。
——不是异种,精神体吗?
沿路岗亭空置,随行机械和岗哨不见踪影,甚至连巡逻翼都没有遇见。
哪怕有外骨骼加持,阮筝汀也开始体力不支了。
向导有些绝望,下意识呢喃了某个名字。
*
阮筝汀因着少时试药的缘故,伤及根本,常年气血两虚。
他的体能巅峰要追溯到五年前,也就是从首都星西约亚学院毕业那年。
2631年3月底,喀颂灾变沦为死星后,特殊人类教育总局综合全星系异种形势,提出了新的毕业考核标准。
不出半月,议案通过。
各大特殊人类学院的原考核指标线全面升高,除此之外,还增设了部分必修科目。
好巧不巧,他所在的23级是政策改革后的首届。
大八生当场就愁疯了三分之一,露天体育场和各类训练基地终日人满为患。教官们心疼又好笑,纷纷戏言此处每秒可观“人生百态”,引得隔壁学院表演系冒着挨打的风险过来采风。
另三分之一相当头铁,顶着学院后缀跑到官网发表质疑言论,公开嘲讽“与会人员是宿醉后拿脚投的票”。被政策支持者扣上“不知疾苦、不明形势、不懂分寸”的教育败类的帽子,双方骂得有来有往。加上多股不明势力浑水摸鱼,线上一时之间乌烟瘴气。
剩下三分之一心如死灰,浑浑噩噩一周后,纷纷拖着精神体向校方施压,叫嚣着要集体延毕,而后在教官们的铁血手腕下作鸟兽散。
大七生拿着体量突增的课表呜呼哀哉,大五大六怀着兔死狐悲的揣揣心态贷款焦虑。
只有还没开始针对性修习特殊人类专业课的低年级学生每天乐颠颠地冲浪,致力于线上线下到处吃瓜。
阮筝汀拿着主治医师的病情陈述书去找辅导员,堵了一周才见着人。
教职工宿舍里是一片不同于学生宿舍的愁云惨淡。
辅导员年纪轻轻,近来每日掉发量再创新高,抱着已经宕机的宿管机器人假作撸毛,浑身上下散发着“我要撂挑子”的丧气。
“小阮啊,你们这一届的确是有点特殊,但是校领导其实找总局汇报过了,咱们学校今年的各项指标已经是调整后的特别标准了。上面说了,毕业率可以再降,标准不行。”
阮筝汀在宿舍生无可恋地委顿了两天,而后为顺利毕业,只好每天苦兮兮地跟着舍友训练。
可他毕竟底子摆在那儿,着实雕不出花来。
殚心竭虑到毕考,体能相关项能及格,全靠随机buff显灵——教官放水、舍友干扰、或者机器失效。
而非体能项,类似单人格斗技,其成绩倒是称得上漂亮,但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下意识反应或者肌肉记忆?不存在的。
何况向导当年并不存在有朝一日会被不明生物撵着逃命的觉悟。
*
阮筝汀的速度在不可抑地下降。
他的身体开始抗议,喉间漫生铁锈味,精神高度紧张下甚至出现了幻听——
前方隐约传来高亢断续的鸣音,裹在似有若无的风声里,不甚真切。
不对!
向导脚步急停,躬身撑膝,强压下急促的喘息,勉力凝神去听。
而后他惊骇地发现并非幻觉,前后都有类似的声响,轮替出现,一唱一和,如同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