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杂乱的声响中,江宁隐约听到有人在地动了。她:“……”想起来了,这里是地震多发区之一。
“女子!地动了!我们快走!”王贲推开门大喊道。
然而两人刚走了没几步,震感便消失不见了。四周静悄悄的,月光还是那样冷清,就仿佛刚才只是梦一样。
江宁了然,刚才震级应该在五级作用。蜀地虽然是地震带,但做好应急措施不会有大面积伤亡甚至不会出现死亡。
她拍了拍一脸茫然的王贲:“郎中不要慌,应该没事了。”
“我听父亲说地动是天塌地陷要死人的,怎么就……”王贲自觉失言没有接着说下去。
江宁猜他是吓到了,一股脑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应该有强弱之分吧。我们今天运气好遇到吧。我们先跟李郡守汇合,看看情况吧。”她又说道,“对了,把兵卒带上,今晚大约有得忙了。”
王贲愣了愣,但马上就去安排了。
刚出传舍,便瞧见街道上满是人。他们的脸上或是惶恐,或是紧张,亦或是忧虑,让宁静的夜晚变得恐怖起来。
“是天神降罪!”尖锐的声音在此刻尤为突出。
抬眸看去,在人群中站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他高举双手跪伏在地祈求上苍的原谅。在他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人随着他跪倒在地祈求上苍的原谅。
不知不觉中,江宁一行人成了唯一站着的人。
“女子——”王贲拉着江宁的衣袖,示意她入乡随俗。
而江宁却不予理会,只是安静地望着跪在地上的人群。终于,为首的人注意到了她。他指着她质问:“你为何不下跪祈求天神原谅,是想让天神一直惩罚我们吗?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
黔首们迟疑地看向江宁。她知道这些人是在犹豫,自己怎么说都是救了他们的人,心中自然会铭记恩情。但为首的老者是本地最有名望的人,同时也非常固执。是治疗血吸虫过程中最大的阻碍。
想到这里,江宁半垂眼眸,反问:“自我入蜀以来,所救之人不下百人。依老者所言,救人者乃恶人?”
老人顿了一下。
“若是按照老者所言,遇事求神问卜即可。那我等只要日日供奉天神,何必吃药治病?何必辛苦劳作?何必修建水堰?你说是天神降罪,敢问我们犯了何罪?”
众人哑言不知该说什么反驳江宁。
是啊,如果虔诚供奉有用的话,那他们只要躺在家里等着天神送来所需就好了,何必如此辛劳?而且大家今年认真生活,根本没有犯错,天神又为什么降罪呢?
江宁拢了拢狐裘,淡淡道:“诸神事务繁多,凡人当以自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气势太强,还是身后的兵卒众多。总之,老者被人扶起来的时候没有反抗,而其他人也老老实实地配合官府工作。
从其他地方赶来的高尧感叹:“你是怎么说服这个倔老头的?我跟你说以前的时候,他要不带着人跪一天是不会起来的。”
“没什么。只是告诉他神不能管他一辈子,要他学会独立而已。”言罢,她就带着人帮忙去了。
在快要收尾的时候,江宁才注意到自己一直带着的信封。她想着反正现在也没有需要自己的地方,忙里偷闲撕开了信封看起嬴政的回信中写了什么。
不过,信的内容简单得让她摸不着头脑。
进否?退否?嬴政这是什么意思?
“娃子我跟你说,我家的耕牛跑了,这让我开春的时候可怎么办啊!”
“先别着急,记录完朝廷会补发的。”
“还有我这犁都砸坏了!”
“老人家别着急,我记录……”
循声望去,只见王贲被一群人围住,在此刻这位将军显得格外弱小无助。
江宁扑哧一乐,却在看到众人身后吐白的天空后,嫌弃了与许先生的谈话。总有避无可避的时候。她想自己大概知道怎么给嬴政回信了。
阳光穿过树梢,落在了室内。香炉中焚烧着檀香,丝丝缕缕的白烟飘逸在室内。
“如今之局,当如何破之?”屋内响起了嬴政的声音。
李斯恭顺道:“人若出林,必伐木而去路。然逆势成林,顺势成木,王上当以小心。”
成木吗?嬴政不是听不懂李斯的暗示,但他要用什么方式分化母亲和吕不韦呢?
寺人从门口走了进来,小心地跪在嬴政身边,将蜀地的书信呈上。
嬴政拿过书信摆了摆手,示意寺人退下。在展开信之后,信纸上只有一个进字。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愧疚又开心。愧疚的是他终究没办法满足江宁的“不闻达显贵”,开心的是江宁提醒了他如何分化吕不韦和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