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之尤!”
在惊怒之下,一向波澜不惊的华阳太后也骂出了口。胸口起伏,怒火中烧的模样,跟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被拖下水的江宁一模一样,都恨不得给这个无赖两巴掌。
“祖母消消气。”她上前跪坐在华阳太后身旁,伸出手给对方顺气,又续了杯茶给对方。
趁着华阳太后喝茶的时候,江宁继续把事情拆开分析。
“首先,宋氏藐视国法,畏罪潜逃之事最好解决,只要依照律法处置了对方便可。其次,便是平息熊林蠢毒之计的余波。这些年楚国外戚已经在秦国盘踞多年,族中子弟大多居于要职,有些人风评不错,太后不觉得这听起来很像‘田氏代齐’的前奏吗?”
“放肆!休得胡言乱语!”华阳太后虽然如此说着,但眼神中已经出现了恐惧。
“我知道大家没有这个心思。但当他感受到熊林的要挟之意,又看到我们开始收购秦国的土地,他会不会这么想呢?他会不会为了后世子孙的安全……”
之后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她相信华阳太后听到了她隐去的话。一个王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江山社稷成为别人的掌中之物,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消除隐患。
江宁看着眉头紧皱的华阳太后,决定再加大砝码:“太后,王后都是与王上息息相关的职位,倘若某一天出现了变故。会有人把姑姨收入宗庙之中吗?”
华阳太后猛地看向她,眼中满是打量:“你什么意思?”
她对上华阳太后的眼睛:“我的意思是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王上和外戚的矛盾迟早会激化,祖母要做好最后的选择。”
这次华阳太后没有反应激烈,反而细细思考起她的话。
而这正是江宁所需要的,只要华阳太后不要太过护着楚系,她便准备趁此机会收拾一大批楚系的人,收回边缘土地。也趁此机会警告其他人手脚老实点,不该动的东西别乱动!
待她快要离开时,华阳太后却说:“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把赌注押在一个人的身上是最不稳妥的。”
“凡有所用,必有活路。”她抿了口茶,浅浅一笑,“当然,凡有所得,必有所失。”
华阳太后闻言顿了顿,忽然说起了一件不相干的事情:“看来赵姬初入秦国的那些年,你在背后出了不少力。你当真是深藏不露。”
“多谢祖母夸奖。”她站了起来行礼,“那,舅大父那里便拜托祖母了。”
华阳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她跪安吧。
出了华阳宫,江宁去了章台宫。不过嬴政正对案情在做收尾,她也不太想去凑热闹了,于是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等着嬴政出来。
唉,虽然跟华阳太后说的话有夸大其词的部分,但是中心思想不变,嬴政到底会不会怀疑她呢?如果以前倒是可以大胆地说自己得到百分百信任,但是有了芈姓之后,她反而没那么自信了。
难啊,战国求生真难啊。她捂着脸一副苦恼的模样。
就在江宁琢磨着要不要学一学电视剧里的脱簪请罪的时候,秋千却突然晃动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握紧两边的麻绳,在错愕中转过头。嬴政的身影越来越远,但她又在重力的牵引下慢慢地靠近对方。
秋日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枝叶,金色的光斑迷乱了人眼。
“王上?”
“一出门就看到你在唉声叹气,你在想什么?”嬴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忽远忽近的。
江宁半开玩笑似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在想这次一闹,我在王上心里的可信度是多少?该不会清零了吧。”
“不会。”
“不会?”江宁转过头看向嬴政。
“你又没参与到这件事情中。”
“为什么这么肯定?”这让她更奇怪了。易地而处,她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权力迷了眼,利用自己的“预知”能力跟华阳太后合谋,最后事情败露推出了一个替死鬼。
嬴政收紧绳索,稳住了秋千,她停在他的阴影下,平淡的声音在头顶缓缓响起。
“我说过的,这么多年我还是了解你的为人的。对你来说钱够花就好,生活平淡到无聊最好,权柄这东西要不是被逼无奈,打死你都不会碰。要是有其他活路的话,我看你肯定不会到这深宫里蹚浑水。”
说到这里,嬴政嗤笑一声。江宁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惊讶于对方对自己的了解。
“况且,你若是居心叵测,有很多下手的机会,还可以有更周密的计划。你不是傻瓜,我也不是。我们都要有自己的判断。”